柳依依道了谢,忙从男子手中接过书来。
这是两本线装书,靛青色的书皮虽染了些许黑灰,却也掩不住其中的古朴典雅。
随即,她目光落向书名,瞬间眼睛亮了起来。
只见一本题名为医师典录,另一本题名为琼草纲目。
看这书名,好像跟她要找的书,正好是同一类型。
柳依依满脸喜悦地翻看起医师典录,虽然繁体字认不全,但她大约摸能看出,这是一本药学知识方面的书。
里面有很多治病的古方,大到疑难杂症,小到妇孺老幼的各种偏方,一应俱全。
只是有一点不可否认,掌柜说的没错,这本书的作者字迹实在太过潦草狂放了些。
若说书法大家们写字叫龙飞凤舞的话,那这字写得充其量只能算作阿飞跳舞了,好一个笔走龙蛇,狂草横飞。。。。。。
再看下一本琼草纲目。
刚翻开第一页,柳依依就被戳中了笑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家伙,原以为刚刚那本书的作者就已经够肆意洒脱了,没想到只堪居老二,写这本琼草纲目的才是老大。
不不不,简直就是他娘的人才。
只见书页上字不见几个,图画得倒是挺多,信笔涂鸦之间兼具了写实派和抽象派两种风格。。。。。。
看上去虽有些滑稽,但柳依依想了想,觉得也有好处,至少对于不认识字的人来说,相对友好一些。
就比如其中有几页,讲的是女子初来月事,该如何缓解疼痛的。
从文字上看呢,就只简单写了几个字:益母草适足,配以一瓢饮,煮沸饮下。
但看画上,那可就丰富多了。
只见一个头披长发的小人儿横躺着,腿部蜷缩,手捂小腹,面上蹙眉作大哭状。
而与这哀嚎的小人儿并排入画的是一株药草,画的正是那益母草的模样。
只见叶片形状与艾蒿很像,彼此交互对生,就连那宝塔一样的唇形花朵都给画上去了,足可谓是栩栩如生。
两相对比之下,抽象派画作自然就是那哀嚎的小人儿了。
粗略翻看完,柳依依兴奋不已,这两本书简直就是雪中送炭,来的正是时候。
她朝那男子粲然一笑道:“这位小哥,有个不情之请想劳烦于你,既然这两本书已经无用,可否让我拿回家学个一二。”
男子敛眸看她,心中了然,看来这丫头是识几个字的。
也好,与其丢进火盆化成一团灰烬,随风散去,倒不如成人之美一番。
男子朝书肆里瞥了一眼,淡声道:“也罢,拿走吧,正好省了我的麻烦。”
柳依依没想到对方会答应的这么痛快,愣怔过后,眼眸一弯,欢喜道:“那就谢过小哥了。”
话音落下,远处有几个读书人模样的走来,那男子朝她一颔首,起身进了书肆。
柳依依捧着两本书,回到牛车上。
柳平轻拍了下牛屁股,老黄牛便应声而动,沿着主街返回镇口,而后从镇口左边的一个岔道转弯过去,往永安镇方向出发了。
一路上,柳依依只顾着埋头看书。
虽说柳老爷子正在试验莽草杀虫,但毕竟可行性是未知的,所以,她想翻找一下书上,看看能不能找到灭杀红蜘蛛的方子。
可惜这次没有那么好运。
书上确实有驱虫杀虫的方子,只不过大多都是蛇虫鼠蚁之类的,并没找到农作物杀虫这一方向的记录。
柳依依轻轻仰头,想要松缓一下脖颈,早春的阳光就这样温柔地照在她脸上,温暖又舒适。
耳边传来一阵鸟叫声,柳依依顺着视线看过去。
发现是一只斑鸠,正立在树枝上“咕咕——咕,咕咕——咕”地叫着。
余音悠长又急切,似是想要找寻玩伴,又或是在求偶。
而斑鸠立着的那棵小树,有嫩绿的芽儿从树枝上探出脑袋,那么柔弱却又充满了生机。
就在柳依依欣赏这极好的早春景色时,突然发现不远处一个身背篓筐的少年,看上去很是眼熟。
牛车缓缓驶近。
那少年闻声下意识转头来看,随即惊喜道:“是你们?!”
“吁”,柳平急唤一声。
老牛停下步子,啃食起路边的嫩草。
“你不是那个寻亲的小子吗,怎么在这儿?”,柳平看向少年,疑惑道:“莫不是被你舅父给撵出来了吧。。。。。。”
少年正是前些日子,去永安镇上寻舅父的许燊。
许燊闻言呲牙道:“舅父没撵我,对我很是不错,还帮忙去讨要回了我娘的嫁妆。”
“那就好,我看你又在这条路上晃悠,以为你无处可去了呢”,柳平嘿嘿笑了笑。
许燊笑道:“只是出来一趟罢了,这不,正往回赶路呢!”
柳平咧嘴一笑,爽声道:“既然又是顺路,就上车来吧,我们正好也去永安镇。”
许燊闻言一愣,心想走的确实有些累了,便笑道:“那太好了叔伯,我现在有钱了,不会白乘牛车的,等到了地儿,连同上回的一起付了。”
柳平摆了摆手:“不用了,我看你小子挺合眼缘,再加上本来也是顺路的,赶紧上车吧。”
许燊灿笑着跨上牛车。
柳平吆喝一声,正在吃草的老黄牛慢悠悠地抬起头,朝前迈开步子。
牛车‘吱嘎吱嘎’缓缓驶动起来。
见许燊坐稳,柳平好奇道:“小子,我怎么看你现在这架势,是打算在永安镇常住了呢,难道你真不打算再回平遥县了?”
许燊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随即掩下情绪,轻笑了声,道:“不回了,我爹为着我找舅父上门讨要嫁妆一事,气恼了我,亲笔写下绝交书,说此生与我断绝往来互不相问,
我原本是难过的,但后来又觉得这样也好,他在我娘弥留之际,做出种种荒唐之事,已不配我再喊他一声爹,
从今往后,我再也不回那个家了,他们也不用成天提心吊胆防着我了,两下都松快了。”
柳平听后愤愤不平,叹了声气道:“不回也罢,回去了也是看你后娘的鬼脸子,咱不在那种宅院里受这窝囊气,横竖总是饿不死人的,更何况你还有舅父可倚仗呢!”
提起这个,许燊眼睛亮了亮,语气轻快道:“是,不止舅父,舅母对我也很好,我身上的钱,就是她塞给我的,等我赚了钱,一定要报答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