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泉水浸润着林弋的肌肤,她宛如一只小小的船儿随着水波不停地荡漾,一浪高过一浪的,直到天光放明之时才渐渐歇止。
看着伏在他胸前睡沉了的小女娘,沈樉不禁勾了唇角,心里愈发的不想离开了她,心里只盼了自京安过来的钦差,走得慢一些再慢一些,最好能被大雪阻隔在北地之外。
天爷似是听到了他的祈盼,不多时,便听到有仆从拿着扫把扫雪的声音,沈樉不由地皱了眉,心想是哪个不开眼的家伙竟跑到了他的院子里来,只望小女娘睡得再沉一些,莫要被这烦人的声音吵醒了。
“我说你们两个,怎的如此没有眼色,大清早的扫什么雪呀?”
那两个仆从被院中突如其来的声音唬得就是一跳,手里的扫把都脱手掉落在了地上。
待看清来人是谁,二人顿时松了口气,弯腰自地上捡起了扫把。
“长清,一大清早的,你不好好去伺候阿郎,作何要突然一嗓子?着实把咱们吓到了。”
“哟,说你们没眼色,还敢在这里与我顶嘴?
阿郎的院子不用扫了,你们去扫平郎的院子。”
二人一脸奇怪的盯着他,却也未多说什么,提着扫把又去了隔壁。
屋中沈樉听了院中的动静,不由地满意的合了眼,一夜放纵他也疲乏的很,自是要好好睡上一觉。
幽州城,林府。
林平是踏着城门开启的时辰进城的,才起身的林大江听了仆从禀报说自家大儿子归家了,不由地心生诧异,长子不是一直在城外别院么,怎的好端端地赶了回来?还是眼下的这个时辰。
书房里。
林大江听了林平提出的要求,表情竟是一呆。
自家儿子对待这门亲事,一直是不温不火的态度,他曾一度以为自家儿子其实心里是不愿的,只是因由节度使亲提,他不好拒了,才不得不应承了下来。
现下看来事实并非那般。
他猜想,多半是他的那个儿子面皮薄,不懂得与小女娘如何相处,不知为何此时又兀地开了窍。
“你心里愿意,阿耶便放心了。
你年纪也不小了,这亲自是越早成了越好,待我明日……阿不,我今日便去府里与节度使商议,看能否将成亲的日子定下来。”
“父亲,我不想委屈了姝儿,三书六礼自是一点子少不得,今日你与安儿把府里库房我带回来的那些战利品清点一番,看哪些能用作聘礼,若是不够,我再想些办法。”
闻言,林大江摆了摆手,“这些个事你就莫要操心了。
安儿自打听得节度使有意将三娘子嫁予你的消息,便已然开始着手准备,不止予你准备了聘礼,还给意儿准备了嫁妆,不说是这北城首数,至少不输于任何一家的嫁娶。”
林平不敢置信,一脸求证的望着自家阿耶,林大江微微一笑解释道。
“那年意儿带了六十金回来,说是予你们兄妹一人十金,用于你们成婚用的聘礼与嫁妆,其余都留给我与你阿娘作家用。
你不是来信说你不要么?我便把你的那份,连同安儿的那份,外加我与你阿娘的那三十金,统统送去了平州予你阿弟。
安儿便是用了这笔钱才做起了舶来品的生意,又有了你小妹的面子与长风镖局搭上了关系,两者相互合作,把这门子生意做到了京安,还贩卖到了西域各部。
就这样,短短几年的工夫,你阿弟的生意是越做越大,尤其是你小妹才被封为宣威将军的时候,有好多主顾主动上门,只为与他谈生意,说是宣威将军胞兄为人自是不会差的,与这样的人做生意才最放心。”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他却一点子也不知晓。
因着大妹在沈府里闹了那样一出,自那以后他便一直待在经略大营里不归家,即便是在军中见了自家阿耶,也只是匆匆一个照面,从未曾细说过家里的事。
林如……
林平垂了眼。
适才阿耶话里说得很清楚,大妹是家里唯一收了小妹送予的那十金,想到她最后惨死的模样,林平不由地心里就是一叹。
若是不拿了那十金,她是否就不会去了平州,也就不会遇见了那个叫安岐山的,更不会因他的要求而丧了命。
思及此,林平的心里闷闷的,再三谢过了自家阿耶,便又骑上马回了别院。
却不想才一进了院子,与迎上前来的长清说了几句话,便就听到仆从的禀报,说是朝中派来的钦差抵了幽州,现下就在节度使府里,节度使命他与沈樉即刻前去面见钦差。
是以,当林弋自炕上醒来之时,身边男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厅堂里,林弋寻过去的时候,就见长清坐在最上头的椅子上发着呆,直到她走了过去,都不曾察觉有人进来,不由地又学着儿时的模样捉弄了长清。
“长清阿兄……”
突兀的一嗓子,惊得长清险些滑坐到了地上,待看清来人之后立即自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着林弋施了一礼。
“长清见过少夫人……”
不待长清接着往下说,林弋笑着的脸色渐渐淡了下去,声音也变得愈发的清冷。
“你非要闹得如此生分,我自是无话可说,一切便随了你的意罢。”
撂下话转身便走。
见状,长清不由地便是一急,“少夫人,可要用些饭食?”
时至午末未初,这个时辰小女娘怕是饿了,他自是要问上一问。
“不用,我饱了。”
是被长清一声少夫人给气饱的,长清自是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不忍小女娘饿着自己,当下便改了口。
“意儿,回来……”
听言,林弋勾了唇角。
她是军中之人,除了军规旁的规矩早就忘了干净,她自小就认识长清,只把他当兄长当朋友看,从不曾因了他的身份而看低了他。
“厨下可有现成的吃食?你让人送一些过来罢。”
长清服了软,林弋反倒使唤起他了,厨下锅灶里一直炖了羊肉汤,现下外头雪花飞舞,没什么比一碗羊肉汤饼更暖人暖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