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樉不言语,沈曜白了他一眼,将话头转入了正题。
“下面的人才递上来的信,京安府里的人就要到码头了。”
沈樉听人予他禀报过,料到了人也该到了,当下点了点头。
“同来的不只有府里的,还有吴府送过来的。”
闻言,沈樉抬起了头,眼神直视着自家父亲,诧异他所说的话。
“我的这个舅兄,手伸得也太长了。”
沈曜见沈樉不吭声,以为他不想听他提及吴家人的不好,便对他挥了挥手。
“罢了,你已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分寸。”
沈樉拱了手退下,转而回了他自己的院子。
清明院,与京安一般,他现下所住的院子仍取名清明,甚至连屋中的陈设都与京安城类似,只除了房间里装了地龙。
他在书房里呆坐了一会子,便回了正屋换了身衣袍。
长清一边服侍他穿衣,一边小心的问着。
“阿郎可是要出去?”
沈樉点了头,“我与人约好了见面,你带上几个人去码头接一下。”
“是,阿郎。
人接回来是安置到咱们院子里么?”
听言,沈樉整理腰带的手顿了一下,几息之后才轻嗯了一声。
阿郎既已有了交待,长清在府门送离了沈樉,便让人准备了几驾马车,又叫上了十来个护卫往码头匆匆而去。
到了码头,船只恰好在这时停靠,长清见了立在船头的林大江,当下挥了手唤了一声林叔。
林大江见是他前来,当下松了口气,若是大郎君一同前来,他怕是不知要如何开口呢。
“不曾料到竟是林叔送了人前来,一路车马劳顿甚是辛苦罢?”
船只稳稳靠岸,林大江自上头下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辛苦,一路上有长风镖局的人护送,又有将军亲卫相迎,我反倒是轻松的很。”
“林叔客气。”
长清招呼着众人下船上马车,又使了钱予码头上的挑工,让他们帮着把船上的行李搬运下来,再一道送去沈府。
即便是这般,等一众人回到了沈府,已然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
一入府中,林大江先是问了将军的动向,听说他现下就在书房,便与长清招呼了一声直接过去了。
他擅自作主带着家人离开京安,自是要向阿郎请罪,若是阿郎一时无有人选指派过去,他也可再回京安继续料理,直至有新人替。
林弋搀扶着赵云娘下了马车,见门口张罗的是长清,便小步着过去先对他福了一福。
“长清阿兄……”
“意儿……”
两年未见,小女娘竟出落的如此出挑,用一声容颜绝色来形容也不足为过。
长清很是心喜,一想到他听人说过这回送来幽州的是阿郎的通房,他不由的便是一呆。
“长清阿兄?”
林弋再次轻唤了他一声,长清这才回过了神。
“意儿,你怎的来了?可曾写了信予平郎提及?”
林弋微微一笑,“主子有命,咱们做仆从的自是要听命行事。
我阿兄那里……”
阿兄他若是知晓她以通房的名义被送来了幽州,怕是要担心忧愁的罢。
“长清阿兄可否先不予他说?
我不想扰了他。
身在军中刀箭无眼,着实大意不得。”
这……
长清犯了难。
他若是帮着瞒下,待日后林平知晓了,怕是要生他的气了。
“好,我先不予他说,但纸包不住火,平郎早晚会知晓的。”
林弋微微一笑,福了一福算作是道谢。
“我耶娘与我一道同来,府里可有地方让他们暂作安置?
又或长清阿兄可知晓哪里有空余的房子可供租住?”
这一时如何在府外寻得住处?
长清向府里管事说了因由,便带了他们去了外院的一处客院暂作安置。
林弋帮着赵云娘归拢了行李,这才提了包袱,与她招呼了一声,同候在院子里的长清走了。
望着小女儿远去的背影,赵云娘的心都在滴血,愈发的恼恨曩时他们两口子一时糊涂,竟应下了如此荒唐之事。
赵云娘的悔恨林弋并不知晓,此时的她随着长清进了清明院。
院子里,大丫与其他俩人正在掰扯要住的房间,竟是都想留在清明院的主院里,谁也不想搬去主院后头的小挎院。
这是都打着近水楼台的主意么?
林弋微微一笑,温声打断了她们。
“不如我过去那里罢。”
还不及三人应下,长清却急急地开了口。
“意儿,西厢有一间房是平郎的屋子,你莫不如就选那间屋子罢,待平郎归来,让他与我同一间便好。”
说是清明院的小挎院,实则是后罩房后头的一个闲置小院,因其临了水,里头连地龙都不曾有了,只用作夏日避暑使用。
“不了,长清阿兄。
你知晓我是个胆大的,一个人住过去也是好的。”
说着,她对长清微微一福,提了包袱便要往院子后头而去。
大丫想要跟上她,林弋却在她的手上拍了拍。
自从府里择选了她们二人来幽州伺候,林弋明显察觉大丫的不同,事涉各人的前程,她自是不会怪了她去。
说是小挎院,其实也算不得多小,里头是一间二层木质小楼,不难看出这院子原本的用途,怪不得那几人都不想过来。
院子另有些许桃树,此时的树上结了不少果子,也不知成熟了后是否好吃。
院东边开了一个月牙门,直通院中那一汪池水。
旁人对这观景用的楼阁不喜,林弋却对这里很是喜欢,好得竟出乎了她的意料。
随意的在一处放下包袱,便出了院子往那池水而去。
池中种了些荷花,又养了不少的鲤鱼,红白相间的很是好看。
林弋弯腰在树下捡了颗小石子掷进池水中,不禁顽皮一笑,却不想,她的这一举动落进了沈樉的眼中。
“这不是法华寺的许愿池,你扔一颗石子进去怕应验不了。”
闻声,林弋的身子就是一缰,几息之后转过了身,对着来人便是一福礼。
“婢子见过大郎君。”
这一称呼,沈樉的眉头微微紧了紧,倏尔又放松开来。
他能感觉得出小女娘对他的疏离,完全不似先前的……可爱,也就令他到了嘴边的话,又一下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