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江重重的叹了口气,人生在世哪能事事如愿呢。
就好似他这个最小的女儿,原本打算待长子从军后立下了军功,再以军功之名向朝廷请旨,只为林家脱了籍,再给她寻了一户好人家嫁予,他相信以长子对她的疼爱,安会庇佑于她一生。
却不想,小女儿竟是家中四个儿女之中最出息的一个,竟先于他的长子立下了军功。
“将军行事自有考量,属下别无他想。”
闻言,沈曜似是松了一口气。
他是真怕了兄弟会因此对他心生怨怼,再与他生了嫌隙,他们二人可是儿女亲家,不能为了这样的事便伤了两家人的和气。
战时,边境与朝中的公文往来,多是用了六百里加急。
若是消息更重要一些,则是用了最快的快马传递,且日行可达八百里。
京安距幽州相距两千里有余,八百里加急至少要跑上个三整日。
这一日,是朝中每五日一次的大朝会,京安城中六品以上的文武百官皆要参加。
宦官唱词喊了上朝,一袭华贵宫装的皇后便出现在了大殿之上,众人依礼参拜,只除了几个皇室宗亲。
皇后眼睛淡淡的往那边扫了一下,便料到了这些个李家人究竟打得是何算盘。
如今朝中大权悉数掌握于她的手中,北域的几个部落蛮夷也得知了今上已去的消息,想趁着朝中皇权更替联合举兵南下想分得一杯羹……
皇后嘴角微勾,既然消息瞒不住了,便也失了再瞒下去的必要。
待下面渐渐止了声音,皇后先是长叹了一声,对着下头左右两边的文武大臣叹了口气。
“众位爱卿,陛下病重卧床已久,前日太医署的太医们为陛下诊制……”
说着,她故意拉长了语调,随后再次叹息一声,“太医说,已然无力回天了。”
她的话音才一落下,先前立于朝堂之上依仗着身份不肯俯身参拜的几个宗室,便急急的跳了脚。
想要入大明宫拜见陛下?
不如她好心一些,直接送了他们下去陪伴陛下好了,如此这般方能显得出他们的忠心与诚意。
皇后眯了眯眼,不待她开口应下,就听殿外有人扯着嗓子喊北境八百里急报。
那人一边跑一边喊,最后被殿前金吾卫拦在了大殿门外。
“宣信使上殿……”
皇后一开口,身边只忠心于她的宦官便尖着声音扬声道。
“宣范阳节度使传信使上殿……”
听到传召的声音,伸着胳膊的金吾卫立即松开了手臂,那传信使随即躬着身子小跑着上了殿,来到大殿的中央,双手将用火漆封了的军报举过了头顶。
“拜见圣人,小的奉命向朝廷送上北境的军报。”
他的话才一出口,便听一声冷喝在头上响起。
“放肆,睁大你的狗眼瞧清楚,上头坐着的是宫中皇后,而非圣人,来呀……”
还不及那人说完,皇后倏的抬起了她的右手,制止了他。
“无妨……
他们身份卑微,如何敢在大殿上直面天颜?
我瞧着这人倒是懂规矩的很,来呀,赏他两个金饼子。”
那传信使一听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嘭嘭嘭一连的磕了好几个的响头。
别看他是小人物,还处于府衙的最底层,但他能听得出话里的意思,上头的那位皇后很喜欢听人称呼她为圣人,那他再多称呼两声也是使得的。
“小的叩谢圣人恩典。”
皇后笑笑,又抬了手示意身旁之人将来自范阳的军报呈上,那宦官见之一溜轻步的取了回来,又双手奉于皇座上的皇后。
皇后撕开火封,展开卷轴阅读了上头的内容,看着看着,她猛的大喝一声。
“好……”
此时的她脸上自信之色尽显,完全不将那几个总是与她作对的人放在眼里。
殿中的文武百官不明就里,但他们知晓这一封战报带来的是一则好消息。
皇后凌厉的视线在殿中环视过众人,这才缓声开了口。
檀州驻军威武军里的一个营校,四日前,率领部众出北口关迎敌,仅以一营千人歼灭外敌足足五万之数,何以是一个好字了得?”
这话落进了一众官员的耳中,顿时引出了嗡嗡的议论声。
这如何可能?
一千人能灭敌五万人,岂不是要一人打了五十人?这朝中怕是少有人能成就罢?
思及此,文官之流悉数将目光放到了殿中另一侧的武官身上,眼中带着说不出的鄙夷之色。
自古朝中文武不两立,双方皆瞧不起或看不上对方,皇后见了也不理会,而是接着又道。
“范阳节度使沈曜,在军报中尤其提了那一营的校尉,是一名女娘,名唤林弋。”
众人再次哗然。
一代悍将竟是一名女子,令殿中的一众儿郎情何以堪。
“我知晓你们不信,来呀,将军报送下去,给他们开开眼。
整日里口口声声女子不如男,试问你们可有谁能领兵一千就能消灭五十倍数的敌人,且还是北域游牧部落的骑兵?”
皇后的目光再次一一落到众人的身上,他们见了一个个的把头垂得更低了,不由的冷哼出了声。
“传信使,你与吾说上一说,可是识得这位威武军中的林校尉?
她可是出身于武将世家?”
那传信使一听上头圣人问了他,当即叩了个头回话道。
“启禀圣人,这姓林的校尉,其父是节度使治下的通判,名唤林大江,专司范阳九军的营田之事。
这林大江共有两子两女,长子与小女儿自小便跟在节度使沈曜长子沈樉的身边做伴读,与他一同习了兵法与武艺。”
皇后晃然,沈大郎她自是见过了,曩日是在慈恩寺,还对他言语多有点化,现下看来竟是个务实的,比她武家的一众小辈好得多呀。。
“哦?
这么说来,这林校尉的一身本事是出自沈家了?”
那传信使细细琢磨他说的话,见并无不妥,便大着胆子接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