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陈副将,不就是记住几句话而已,至于令你这般惊异?”
胡族女子皆以头纱遮面,是以陈绍看不清林弋的面部表情。
“倒也不是,奚族语言有些拗口,不想你竟记得这般清楚。
对了,再往前走翻过那边的那个山头,便就是西拉木伦河了。”
“西拉木伦河?那岂不是到了奚部的王城?”
“嗯。
奚部与契丹、突厥一样,寻常百姓皆为游牧民,平日里居住在毡制的帐篷里。
只有王城的百姓才会有用泥土和沙石筑成房子来住。”
对于这些林弋有些不解,用泥土和沙石所筑的房子,会有稳定性可言么?
“那王室之人呢?
他们也住在泥土和沙石修建的房子里么?”
“自是不会。
北疆三部的王宫修建的都很富丽堂皇,其实也不止是北疆,番邦的国主们皆注重本部王宫的修建。”
林弋点点头,称王称帝之后谁不想过得好一些,享受人间富贵?
不然享受作何要绞尽了脑汁的拼死拼活坐上那个位置?
“林校尉,本将有一事不明,你为何偏要来了北奚瞧上一瞧?”
闻言,林弋有些失笑,耸了耸肩膀回道。
“说出来你或许不信,我总觉得这个地方有热闹可瞧,说不准此行我还会有更大的收获呢。”
“不瞒林校尉,奚王城我早先来过一回,并不认为这里会有你说的热闹,有的只是随处可见的荒凉。”
“荒凉?怎么会呢?
一部王城如何会与荒凉扯上关系?有的不应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熙攘热闹的繁华景象么?
就好似咱们京安一般。”
陈绍摇了摇头,“奚王城中,最高最大的建筑便是奚王萧氏所住的王宫,次一些的便是其他王室或是朝臣的居所,平民百姓能住的是一些破旧不堪的棚户,也只是有了遮风挡雨的落脚之处罢了。”
“怪不得北疆部众对我朝总是虎视眈眈,他们觊觎的不止是我盛唐堆成山的粮仓,说不准还有寻常百姓安稳的日子。”
“是呀,有几亩薄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好过牵了牛马终日随处漂泊,只为能寻得一处青草肥美的地方蓄养牲畜。”
二人很是感叹了一番,林弋觉得这话题有些沉重,遂一转说起了旁的。
“陈副将,再往前面你便不能称我为林校尉了,你得唤我一声阿妹,不然,咱们很容易引起旁人的警觉。”
对此,陈绍倒也不置可否,“那阿妹也不可再称我副将,而要喊我一声阿兄。
对了,阿妹,你可曾想好了要如何与旁人说咱们的身份,仅你我的相貌轻易就能瞧得出非草原之人。”
“哦,是么?”
陈绍点头如捣蒜。
林弋拉住了马缰,在马身上扯下一个包袱打开来在里头翻了翻,翻找她想要的物什后翻身下了马。
“愣着作甚,还不赶紧下来?”
陈绍的确被她给唬得愣住了。
小女娘手上拿着的是何物?毛笔,饰物,那一团黑色的是头发么?
“阿妹,你这是……”
“哎呦,副将,你的问题还真多,快些下来罢。”
林弋把陈绍一把从马上薅了下来按他坐在了地上,二话不说对着他的头发动起了手。
“林校尉,你这是作何?”
与儿郎束发除了亲近之人,便只有女眷可为,在这上头小女娘亲自为他束发并不适宜。
“闭嘴。
你若是再啰嗦个没完,别怪我一拳将你打晕了。”
还真是凶残,一个女娘动不动就与人动粗,真不知主子看上她何处了。
林弋拆了陈绍的头发,学着她在西市见到的胡人男子的发式在他的头上编了几条细小的发辫,在发辫上缀了几个极具胡人风格的宝石作为饰物,最后把所有的头发连头发辫向后束在了一起,用头发绕上两圈固定。
又打开了一个小盒子,用毛笔蘸了里头的汁液涂在陈绍的鼻翼下方及下巴之处,把她事先在于大牛头上剪下来的头发粘在了陈绍的脸上。
捯饬了好一阵,林弋这才善罢甘休,看着她精心‘创作出来的作品’,不由的笑出了声。
“林校尉,我这样出去还能见了人么?”
闻言,林弋在他的头上拍了一下,“要叫阿妹,莫要再喊错了。
算了,咱们还是得取个名字。”
这倒是正经,总不能外人叫他们时也叫阿兄、阿妹罢。
陈绍思忖了一下,“我就叫雅丹,你呢,就叫了阿依罢。”
林弋在嘴里默念了两遍,阿依与阿弋相似,也不怕她会一时忘了自己的名字。
“这名字取得不错,雅丹阿兄,咱们既已装扮好了,便继续起程罢。
记住,咱们是胡商,只为来奚王朝做生意的,却不想在途中遇上了盗匪,逃命时与家仆走散了,咱们来了奚王城是想寻了问路与家中捎一封书信回去,又或是碰碰运气看是否有去西域的商队,以求结伴安身同行。”
“这般好,便也能解释得通为何只有你我二人远行了。”
二人又走了两日才堪堪望到城池的影子,不用走近细瞧,却也知晓那是奚部的王城。
王城的城墙好似也是泥土所制,并不似北口关那般高大与坚固,林弋猜想,只需十数人加上一架攻城槌便可轻易将之撞破。
“阿依,咱们快些走,看看能否在城中寻得好些人收留。”
“哦……”
林弋收回了她的视线,老实的跟在陈绍的后面,兄妹被王城的守卫拦住了去路,陈绍赶忙用奚语打起了招呼。
那守卫一听是本土话面上松动了些许,却又见了二人一身异族的打扮,便又细细了盘问。
“真是对不住,咱们兄妹与你添麻烦了。
咱们实是别无他法,才想着先进了王城看是否能寻得一份差事,再问问可有回西域的商队好让咱们搭乘。”
那守卫想了想,好心的开了口。
“城中并无去往西域的商队,只有前日进城的突厥商队,你们也可与他们同行,再从突厥转道回了西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