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泽年比秦寻雪先一步离开了边疆。不是因为别的事,是很简单的理由——秦景盛来了。
秦景盛又是自己一人孤身归来,他又一次甩下了后头的将士和臣子,先行一步来到边疆觐见秦太后。
听到秦景盛一日后便能归来的消息,周泽年顿了一下,思索后便去向秦寻雪请辞。
秦寻雪正在修剪腊梅。她一如既往偏爱这辞冬迎春的花朵,她罕见地穿了一身鲜红的褂子,偏头看来时比花还要娇艳动人。
秦寻雪笑起来:“可是得到了秦景盛归来的消息?我倒是觉着无妨,既然我在这,他便不会多加为难。”
虽然不知道为何秦景盛看周泽年不顺眼了起来,但秦寻雪坐镇,料想秦景盛也不会多做些什么。
周泽年轻轻摇头,语气温柔:“并不单单是为着秦将军,阿寻,我要先行一步,去完成周明帝交给我的任务。他对我多有放心,且面上极为愧疚,对我到底比对周泽瑜还要宽容些。”
所以即使周明帝极有可能已经知道他擅自来到了大齐,也依旧会选择轻拿轻放,只要他能把周明帝暗中交代的事做好,周明帝便不会追究。
“所以?”秦寻雪只是歪头这样问他。
“若是我早些完成周明帝那头的任务,便能早些回到大周。”周泽年很是耐心,“阿寻要去大周见周明帝,对吗?我不想和阿寻错过。”
秦寻雪轻笑一声:“那就走吧,大周再见。阿年,我们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
秦寻雪好像一点都不在意周泽年在做什么,她对周泽年有着绝对的信任,连雀枝看了都心惊不已。
在周泽年退下后,雀枝犹豫再三,还是追了上去:“荣王殿下请留步。”
周泽年像是有些意外地转过身来看着雀枝,眼里带着些不解:“雀枝姑姑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雀枝颔首:“不殿下能否屏退众人,随奴婢去个清净些的地方说话?这儿人多眼杂,奴婢是担心有人把不该听的话听了去。”
周泽年也很好奇雀枝要对他说什么。权衡之下,周泽年屏退了身边的福德和其他随从,随着雀枝去了个清净的地方。
“殿下是否察觉到娘娘对您过分的信任了?”雀枝开门见山。
周泽年讶然,但也诚实颔首:“某并非不知好歹之人,自然能看得出娘娘对某的信任。”
“那殿下可曾见过娘娘对旁人这般信任?可曾见过谁能瞒着娘娘?”雀枝步步紧逼,“普天之下,可能只有殿下一人有这般待遇了。”
周泽年滴水不漏:“雀枝姑姑谬赞了,能得到娘娘的信任,某也极为喜悦和惶恐。某夙兴夜寐,唯恐辜负娘娘的信任。”
“那么,殿下是否真的会辜负娘娘的信任呢?”雀枝很是直白。
周泽年的眼神一凌,话却依旧温和无害:“虽不知雀枝姑姑为何有这样的想法,但某对娘娘的忠心和感情天地可鉴,某生不出半点背叛娘娘的心思,甚至某回到大周谋划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娘娘。”
“是为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雀枝说话很不客气,“如今所有的好处都被你占了去,谁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真的不会被权势迷了眼吗,你做的这一切真的都是为了娘娘吗?别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还冠冕堂皇地打着为了娘娘,为了黎民百姓的旗号,娘娘冰清玉洁,可担不起这骂名。”
用冰清玉洁来形容毁誉参半的秦太后属实有些诡异,但在场二人倒是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周泽年敛眉正色,他低低叹气:“雀枝姑姑对我多有不信任。”
“因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雀枝冷笑,“大周和大齐本就是世仇,你身为大周的皇子,对娘娘动了心本就是件极为罕见之事,谁能保证你不被荣华富贵迷了眼,得了娘娘的好处,最后却背叛娘娘?”
雀枝一直不信任周泽年也有这些原因在,她和秦太后一样,原先都不相信情情爱爱能让人改变,如今秦寻雪对周泽年过分的宽容,倒是让雀枝心生警醒,她真的害怕周泽年辜负娘娘的信任,最后又伤害到娘娘。
周泽年缓缓摇头,语气坚定:“我并非是要把一切都推给娘娘。旁人问起我为何要争权夺势,我都说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我到底为什么而付出一切,我自己心知肚明即可。雀枝姑姑不信任某也是正常,毕竟爱上敌国的掌权者这种事确实惊世骇俗,但我想用些东西,换得雀枝姑姑的信任。”
“什么?”雀枝皱眉。
周泽年轻笑:“我手底下的人都知道,我给他们留了后路。凡事有能力之人,我都告诉他们,若是我落败了,或是日后我真的对变心了,想要对大齐出手,他们可以不惜一切,杀了我。”
周泽年的眼里好像谁都没有,他慢慢地抬起头,看着栽种在院子里的腊梅,缓缓笑起来:“我不过是暂时掌握这些权力罢了,这都是我打算献给阿寻的势力,他们是属于阿寻的,我不会沾染半分。”
早在动心那一刻,周泽年便知道,此生他不会再爱上任何人。若是他违背自己的誓言,定会遭受最残酷的刑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