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一方天帝,玄尊派去宣诏的使者被阿耶骂了一顿,玄尊也只是兀自气恼,说说气话,而非把自己亲爹打进十八层地狱,也是相当惜才了。
换作是李治自己,谁敢违抗他的诏书还骂他的使者,他不把那人千刀万剐,算他心慈手软。
自己的老爹什么脾气,没人比李治更清楚了。
玉斗玄尊以让他去守城门来考验他,在不明真相的太宗皇帝眼里不就是侮辱吗?
若是让太宗去参军做个小将,他不会觉得是侮辱,只会跃跃欲试。
毕竟他很多年没亲自上战场了,有机会自然手痒痒。
可是玄尊让太宗皇帝去做看守城门的小卒子?
说真的,不当场提刀砍人,唐太宗已经很有涵养了。
奈何玉斗玄尊本意还真不是故意折辱太宗,看守城门就是个做天王前的考验而已。
毕竟玄尊考验秦始皇也是这样考验的,秦始皇都能接受去看城门的考验,别人咋就不成呢?
终于明白症结在何处的李治叹息一声:“玄尊勿怪,我的阿耶并非有意,这只是个误会罢了。”
李昭哼笑,语气凉薄:“误会就误会呗!孤本来打算超脱他离开酆都,成为神官的。”
“奈何他把孤的使者骂了回来,那就按照天律走正规流程,受三官书,在地下蹉跎个几百年再说吧!”
天律,又是天律。
这个天律到底是什么?
能让如此桀骜狂妄又残暴的玉斗玄尊万分忌惮,甚至绝大部分时候都要节制自己的行为,不得不依照它来行事?
李治叹息的同时,心中忍不住冒出了这样的疑惑。
这一疑惑深深扎根进他的心底,在未来李昭与他的权力博弈中,反为李昭增加了胜利的几率。
李昭扯起嘴角,轻轻一笑,接着吐槽道:“孤当初也是看他和平阳昭公主做将军的时候都很惨,动了恻隐之心才想破格提拔她们的。”
“谁料人没有提拔到,反被这只高傲的凤凰给骂了一顿!呵呵!”
李贤不满抬头:“玄尊何出此言?太宗皇帝做将军的时候,哪里惨了?”
他可是最崇敬太宗的,说穿了就是二凤皇帝的粉丝,绝不允许别人说太宗皇帝半分不好。
李昭斜了他一眼,反唇相讥:“天策上将和平阳昭公主,同样被亲爹掠夺战果,同样被亲爹打压,这还不惨?”
要说李世民做天策上将之时,风光是风光,那惨也是真的很惨啊!
跟他的姐姐平阳昭公主一样惨。
归根结底,都是因为李渊这个狗东西不做人。
因李二凤在嫡子中排行第二,和平阳昭公主是姐弟,关系也不错,且同样都是军事天才,李家的龙凤子,就在此昵称二位为大龙公主跟二凤皇帝吧!
李昭说这些,倒不是要来给二凤皇帝和大龙公主叫苦的,而是借题发挥,抨击唐朝的军功赏罚制度。
仗着自己如今扮演的玉斗玄尊身份极其尊贵,李昭当着众王孙贵胄的面,把李渊这个狗东西狠狠唾弃了个遍。
“要说你们大唐的开国皇帝李渊,那真是千古第一的大奇葩。”
李昭用嘲弄的口吻道:“曾经向突厥称臣就不说了,李世民对战刘黑闼的时候,仗都打完了,就把李建成派上去摘桃子了?”
李昭冷然道:“哼!若天策上将在孤的麾下,哪里会有这种糟心事!”
战后抢人头,还是把一个儿子派去抢另一个儿子的功劳,李渊这人品,真是……啧!
李治:“…………”
李弘:“…………”
李贤:“…………”
武媚娘:“…………”
群臣:“…………”
高祖确实挺不是人的。
玉斗玄尊一句话,就扒了李渊的底裤。
纯孝的李弘觉得自己有必要给高祖李渊挽挽尊。
“高祖还是很宠太宗大父的,为太宗设天策府,许自置属官,开文学馆,以待四方之士。”
李昭嗤笑,目光轻蔑:“宠?”
李渊宠李世民?
这什么地狱笑话!
“李渊宠天策上将,宠到李建成差点毒死他,还要袒护李建成?”
知道这一段往事的李弘脸热如火,讷讷低头:“呃……”
他无言以对。
李昭饮了一口酸甜的葡萄酒,砸吧砸吧嘴,继续道:“李渊之所以让李世民身兼多职,还许下种种好处,不过是因为当时的大唐,当时的他压根离不开李世民这样的骁将。”
“自然要装出一副爱护儿子的好爹模样,多给殊宠,以示笼络。”
“等日子安定了,天策上将没了用处,猜忌心一起,便要兔死狗烹了。”
她熟读经史,太清楚这段日子的唐太宗有多憋屈了。
老爹偏心,大哥凉薄,小弟毒辣,而大唐渐入正轨,上位者已经容不下他这个战功赫赫的天策上将,卸磨杀驴的刀都磨光了。
说完了李渊对李世民的薄待,李昭讲到了此次话里的重点。
“李渊对子嗣如此凉薄,夺人功劳,也不是第一回了。平阳的功劳,不也是这么被他抹杀的吗?”
李昭心中闪过一丝悲伤,为被父权夺走权力、抹杀功劳、抢走胜利果实的一切巾帼英雌哀戚。
“平阳公主李曜,开国英雌,勒兵七万,威震关中,别置幕府,连克六县,与弟秦王,合围长安,及薨,以鼓吹虎贲送葬。”
《旧唐书》的平阳昭公主传记载,武德六年,平阳昭公主薨逝,以前后部羽葆鼓吹、大辂、麾幢、班剑四十人、虎贲甲卒送葬。
等李世民上位,仿照李渊旧例,按功绩大小为功臣安排送葬礼仪时,有几个人能得到公主这样的待遇呢?
一个都没有。
终贞观一朝,送葬时有鼓吹的只有李靖、魏征、房玄龄、高士廉等寥寥数人,但鼓吹只有单部,且其送葬队伍远不及平阳昭公主的队伍隆重。
房玄龄是什么人物自不消说,上面这些人全部位列凌烟阁,尽管如此,他们在李世民心中的地位与功绩,还是比不上平阳昭公主的。
金杯在李昭手中流转,她眉目间一片冷厉:“她功绩彪炳,可李渊称帝之后,连柴绍这个功绩远不如她的家伙都是左翊卫大将军,统兵数万,征战四方。”
“她乃天生将才,却被迫卸甲,失去一切,自此鸟尽弓藏,龙困浅滩……”
李弘尴尬道:“玄尊,祖姑是一品公主,柴公是三品将军……”
他想说,身为君的公主的地位是比一个三品将军尊崇的,然而——
李昭冷冷剐他一眼:“李渊哪个女儿不是一品公主?封公主,本就是平阳应得的。”
“孤要是没记错,你们凡间的三品将军,只怕比十个一品公主还要紧吧!”
言下之意,一个随处可见的公主封号,哪里比得过手握重权的三品将军好处多呢?
李弘的脸又红了一个色度:“高祖为祖姑开府……”
李昭冷哼:“李渊哪个儿子孙子不能开府?”
“连李元吉那个弃城出逃的畜生都能开府,让开国公主同这个畜生一般待遇,算什么殊荣。”
她脸色刷地一沉,能瞅见她脸色的大臣贵妇们心跳剧烈,差点跳出了嗓子眼。
怎么破,这个话题,玉斗玄尊好像越说越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