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有个叔叔在那里面睡觉!”
小女孩爬上滑滑梯,发现有个大叔躺在圆筒里。
被稚嫩的声音惊扰,王明达缓缓睁眼,清晨的阳光透了进去。
“走走走,别玩儿了,上幼稚园要迟到了。”
小孩儿妈连忙叫走小女孩儿,心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人,居然在这里面睡觉,得跟物业反应一下才行。
王明达咂吧嘴,嘴里都是厌氧菌,酒精闷了一晚上的粘稠感,属实有点儿口臭。
从滑梯上滑下,大叔活动活动筋骨。
“喂,老于,请你吃饭呗,有点事儿~”
“那就宵夜,多晚我都等,上你单位等都成。”
“别介意呀~就这么定了,行~”
大叔扭扭脖子,往便利店走去,买瓶水漱漱口,顺便吃个早点。
房产中介。
难得一开门就来客人,真是稀奇。
“我要安宁花园,6栋,一房的,离十八楼越近越好。”
“拎包入住,可以短租最好。”
王明达知道自己惹怒了女人,他也没脸再死乞白赖住着,只好老老实实搬走,但又不想搬远。
短租最好,他可不希望那么久都不被原谅。
中介很效率,不到一会儿就找到了一个单位,带王先生去看。
王明达更效率,相中了十九楼的一房,直接落定。
疗养院。
病房里的老人家开心用膳中,许栩一边喂食一边家长里短。
老人家惦记儿子:“小强今天怎么没来?”
“小强他上课…不是,他上班去了。”老人痴呆把干重孙子当亲儿子,许栩好不容易才适应这种复杂的关系。
“上班好…男人就得工作,失业不打紧,都会过去的,工作再找就是了…”
牛头不对马嘴,奶孙俩各说各话。
“奶奶,你还记得王明达吗?”不找个人疏解一下,许栩心里不得劲,老人痴呆正好,反正听了也不记得。
“明达…记得,我孙女婿嘛!对啊,她俩好久没来看我了,都上哪儿去了?”
“什么啊,八字都没一撇,乱认人。”孙女不就在你面前吗?
“她俩吵架了,分手了~”许栩解释着。
“哎呦,为的什么呀?这小两口吵架是难免的事儿,心里有事儿就得说开,说开就好啦~”
“奶奶,你觉得,我…不是,是你孙女儿,跟明达合适不合适?”
“哎呦,这话说的,这天底下能忍受得了我孙女臭脾气的,能有几个?动不动就追着村里那些调皮的男孩子打,谁能想到,这打着打着还真就给打出感情了。”
“哪有那么夸张…”许栩自诩还算是个温柔的人。
“许栩…”朱光辉的情况好很多了,语言表达能力恢复了不少,走路借着一根拐杖支撑即可。
摆脱了轮椅和四脚助行器后,他时不时都会过来看望老人,毕竟孙婿一场,还都住在一个疗养院里。
“吃饭了吗?”许栩刚刚让护工姑娘送餐过去给朱光辉的病房了,都是酒楼的菜色,她今天属实是没心情下厨。
“还没,一会儿吃,最近你好像很忙?”他怕吃完了人就走了,所以先过来看看。
“有点儿吧,孩子快考试了,每天都要接送。”
家明只是个借口,许栩只是越来越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曾经的枕边人了,越来越陌生的感觉。
朱光辉欲言又止的:“可以单独聊聊吗?”
“姑娘啊,听婆婆一句劝,这两公婆啊,有话一定要说开,疙瘩藏久了,那就是个心病…”
老人家到底是糊涂还是清醒,没人知道,毕竟那声姑娘,还是把孙女当护工了。
“我知道了奶奶。”也是,有些话,其实早就说开了,只是又被搁置了,总不能一辈子就卡在这一条死胡同上吧?
“你先去吃饭吧,等我喂奶奶吃完饭,在探望区的活动室等。”
“嗯…”也好。
“啊~”粥都熬的烂糊了,好嚼好消化。
老人家乖乖张嘴,有人喂好过没人理。
家属探望区。
人烟寥寥,稀稀落落的几人,有自顾自看着报纸的,也有看着别人家属羡慕的。
等人的功夫,许栩看老大爷下了一盘象棋。
“许栩。”朱光辉揉了揉鼻子,他不想在人多的地方聊。
二人单独一张桌子,许栩缓缓落座:“最近身体怎么样?”
“好多了…就是觉得,挺没意思的…”朱光辉冷哼着嘲弄着自己。
“我听这里的姑娘说,你家里人来过?”
“嗯…”一提这茬,他糟心透了,“他们…不是来关心我的…”
“怎么会呢?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你的家人…”
“我妈说…我弟妇生了个儿子…”
“啊…挺好的,恭喜。”许栩表面儿上心如止水。
“孩子…有先天性心脏病,需要做手术…”
“啊?”许栩些许明白他的用意了,应该是想借钱来的,也罢,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弟妇的孩子是无辜的,“怎么会这样,孩子情况怎么样了?”
“不太好,手术费…大概要十万…”
“还差多少?”
“五万多吧…”
朱家的人和许栩关系闹的挺僵,自然没有脸面直接管人家要钱,所以才拐着弯以探望朱光辉的名义,希望他帮衬着开口,毕竟这一两年来,许栩一直都负担着这个中风丈夫的疗养费,朱家人看得出这女人对朱光辉的情义。
“今天没带支票,我晚点去取…”五万块对许栩而言,不算什么,疗养院一年的费用都不止这个数了。
朱光辉愣住了,她这么爽快,他反倒有些不自在了:“谢谢…”
“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复查的时候,医生说朱先生进展良好。
“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想再待在这个地方了…”
“嗯…那个,我们离婚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之前丈夫中风没人照顾,现在见他情况越来越好,耽搁了这么久,许栩觉得是时候把话说清楚了。
片刻的停顿,是愕然。
“我们…没可能了吗?”听到那两个字,朱光辉心情些许的激动,他有些手抖,这段时间里,他想通了很多,有些执念,也渐渐看开了,然而,心里还是那么的不甘,“我不想离婚…”
那个逢场作戏的女人,得知自己中风,就再也没出现过了,连家人对自己的关心,也只是嘴巴上的,朱光辉经历了人生中巨大的挫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