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是属于妾身自身的劫难。”
桥姬露出了一个轻盈的微笑,看起来并不为自己失去的机会和未来感到悲伤。
“身居京都这么多年未曾被阴阳寮盯上并消灭,多亏了晴明大人的照拂……至于神道,妾身这样的低贱身份确实不该生此妄想。”
桥姬生前只是一个普通的平民女子,不同于菅原道真那化成厉鬼还能闹得天皇都不可开交的存在,她只是因为被丈夫日复一日的虐打伤害,最后连生命都失去,从那可怜的女子不甘的尸体中诞生出的一股怨气。
即使死去,也不会在偌大的平安京留下任何痕迹的存在。
若非浑浑噩噩中看到了更多与自己曾经同病相怜的可怜女子,桥姬确认自己最后也一定会化为害人生命的百鬼之一,而不是选择了一条截然不同,却更加困难的修行道路。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浅川和鸣却忽然轻笑了一声,他是跨越了时空从千年后来到的平安京,反而更清楚,做一个厉鬼也许比成为神明更痛快些。
人类会因恐惧害怕厉鬼,却也会因为神明高高在上而逐渐将他们遗忘,在信仰缺失的未来,害怕鬼怪诞生的情绪力量可远比信仰神明的多。
否则咒术师们又是如何后来居上的呢?
如此现实,却是人性。
对于此时崇尚上国大唐文化的平安京贵族来说,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并不难。
安倍晴明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原是如此,对姬君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看星卜算,捉鬼抓妖是阴阳师的基本功,顶级阴阳师擅长的术式各不相同,如麻仓家擅通灵术,贺茂家擅符咒之道,巫女神官僧侣等擅净化之道。
当然了,不能跟安倍晴明比,如大日凌空般凌驾在阴阳道顶峰,千年也出不了一个。
卜算之道对他来说亦是轻而易举,仅凭浅川和鸣简单一句话,他便已经清楚的明白。
神明,在未来当真是退出了这个世界。
“对浅川君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缘”啊,向来是妙不可言,能够超越时间和空间,将人连接起来的缘分,是无形无相令掌握天地法则的神明都无法看清的力量。
所以他才会为这森罗万象之间缔结的“缘”而沉醉其中啊。
大阴阳师轻轻一笑,在车帘的缝隙中透过的几缕月光的映照下,尽显清雅。
“哦?对我……晴明公的意思是?”
浅川和鸣挑眉,有些不解。
“随后晴明大人便向妾身提出了一个建议。”
女鬼小姐停下了述说,顿了一下。
“让你与和鸣签订式神的契约,然后静静的等待时机。”
江户川乱步直接补充上了她的话,对于在场大部分人来说,这其实并不难猜。
“安倍晴明……在看到和鸣第一眼的时候就已经算到了千年后了吗?”
不管怎么说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些。
这是千年,不是一年十年百年。
沧海桑田,物换星移,千年的时光会发生难以数量计的偏移和意外,即使是神明也在千年的时光中逐渐失去痕迹,人力如何计算千年后发生的事情?
“不,即使是晴明大人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桥姬摇摇头淡定的说道。
“他只是……顺其自然罢了。”
是的,安倍晴明什么准备都没有做,也不需要埋下什么伏笔,仅仅是顺应心意做一切他认为对的事情而已。
“那么现在我们需要做些什么?”
坂口安吾说道。
虽然桥姬要求要跟横滨的人见面,却不是所有人都来了的,横滨如今已经算是统合为一方,自然是谁最擅长从信息中提取重点谁来与女鬼小姐见面。
被选出来的代表当然就是全能秘书安吾君,至于另外几个智力碾压他的人……坂口安吾就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不然还能阻止不成?
“晴明大人说,主人与此世已结下了深刻的‘缘’……无需多做什么,真正需要主人归来的那个意识自然会出手。”
秀美清丽的女鬼小姐不是容颜浓烈的艳丽美人,但她震慑人心的并非那份容貌和如月光般清雅的气质,而是她如今整个妖鬼界都要忌惮的保留了千年的强大实力。
太宰治吹了个口哨,得意的看了一眼江户川乱步。
他说的没错吧?以和鸣哥那奇异的体质,哪回出门不得拐一两个的,在来之前他就有所猜测了,这位新出现的女鬼小姐必定跟和鸣有关联。
否则哪里需要专门单独的见他们一面呢?说实话横滨可从没跟所谓妖怪啊或者阴阳师之类的打过交道。
“祂吗……也是,利用和鸣吃了那么多,消化不了可就成了笑话了。”
搞不好整个世界都要爆炸呢。
作为世界意识偏爱的人类,江户川乱步却一点面子都不给祂留。
而且融合了太多的世界,原本偏爱祂的世界妈妈早就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在火山口),现在的世界像一个刚诞生的婴儿,凭借本能不断地吞吃融合,没有丝毫克制的后果就是无法消化规则动荡,否则浅川和鸣不会那么轻易遭了算计。
……不,不对。
江户川乱步突然察觉到了。
是啊,新诞生的世界意识本能占据上风。
祂只会本能的亲近和鸣这个能帮助祂稳定世界的描点,不可能会主动把人送走,更何况是送到千年前。
但是在被世界法则压制的如此厉害的情况下,仅凭高天原的神明,能做到那种程度吗?
这场局中还存在着一个推手。
一个独立于神明,地狱,妖鬼,现世,乃至于世界意识以外的推手存在。
那一定是一个实力非常强大……悄无声息到连高天原都无法预知,无法察觉到的存在。
从古至今,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家伙……江户川乱步的视线上移,他们此时处在的是安倍晴明宅邸的正堂。
千年了,无论京都如何变迁,几度易主,被结界保护的安好的宅邸始终屹立不倒,在这里存在着一样东西,土御门家族供奉了千年守护了千年的,比家族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那是安倍晴明的灵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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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是一个循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