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进到一半时,林深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问到在马车外的林二:
“皇上只罚了寒棱禁足吗?”
“是,听闻罚了之后,还跪在殿外不肯走,后面被禁卫军打出宫去了。”
林深顿了下,疑惑道:
“即使这样,皇上也没有其他的惩戒吗?”
“没有,后面还是同他说再闹下去就算谋逆,他才回了府。”
林深眸色一沉,皇上让人把寒棱打出宫外像是告诉大家,他十分厌烦寒棱。
但是整个过程连杖罚都没有,仅仅是禁足?而且只有一个月。
用意在哪里?
皇上那般疑心,寒棱已经发现当年的事实了,他定不会对他全然信任。
那如今,他这是在下什么棋?
林深掀开帘子,低声问道:
“那些北狄族的人混进来了吗?”
林二点头:“进来了,乔装成行商,而且在寅州的长青大人似乎没发现,也放他们进来了。”
长青大哥?
他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去了寅州接了寒棱的班,以他的能力不该会将明知有嫌疑还将人放进来。
除非,他是故意的。
那便是皇上有意要放那些人进来。
“你确定当初那两封信给杨宸截走了?”
林深问道。
林二点头:“确定,咱们的人早早就到了交信地点,看到了杨宸的人将信截走,那些交信的人都被灭口了”
当时他知道莫家同北狄族的书信往来之后,便有意将此消息透露给了杨宸,他将重要的两封信件截走后,他便没有关注此事。
他原以为如此,莫家同北狄族的合作会就此结束,没想到,北狄族的人还是看到了那两封信。
这只有一个可能性,皇上想要将计就计。
皇上因为身体原因,等不到莫家慢慢筹谋,于是就想借着萧晨之事,不惜自爆,也要让莫家加快动作。
而今早对寒棱的禁足便是一个信号,告诉莫家,他皇上同寒棱的关系不复以前了,可以动手了。
若是如此,皇上对莫家当真是无法容忍了,而寒棱,皇上对他应当很是矛盾。
寒棱是忠诚的,却能力太强,太有号召力,他又不敢放他回边疆,但是又想要他替自己守护着江山。
所以一直便将他留在了洛都,只待有需要的时候再派他出去,以备不时之需。
那这样看来,寒棱这禁足是无法避免的,而且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解禁了。
但是若他今日进宫为寒棱求情,恐怕还惹帝心猜忌,不仅不会帮到他,还会让自己陷入局中,无法自证。
倏地,他朝外喊道:“回府!”
林二有些疑惑:“是不去宫里了吗?”
“嗯,不去了。”
现在没有动作就是最好的动作。
看到马车急转掉头回去,阁楼上的人一身白衣,手执黑扇,轻掩口鼻,淡淡一笑:
“还算聪明。”
旁边的护卫不明白,问道:
“主子,就算让他进了宫,皇上也不会见他,又何必匆匆来此?”
杨宸知晓今日之事必定会传遍整个洛都,林深将那些信息都透露给寒棱,他肯定没想到寒棱会直接闹到皇上面前,定会觉得有愧,想要进宫替他求情。
只是,即使如今皇上半只脚踏进了棺材,对当年林世儒有所愧疚,但是并不代表他能看着林家同寒家交好。
若是今日林深进了宫,皇上只会疑心愈重,那寒棱和林深不光要面对莫家的虎视眈眈,还要面对皇上的猜忌,这弄不好又要重现当年林家之事。
至于他为什么赶过来?
他微微勾唇,兴许,是每次见到那小子,都能在他身上看到他的身影。
“反正闲来无事,就来看看这林家小子的脑子究竟行不行。”
......
此时的御书房,皇上怒气冲冲砸着手边的东西,地上一片狼藉,嘴里止不住地骂着:
“朕是天子!”
“赐死一个罪臣,竟敢在殿前说朕昏庸!反了,反了!!”
关公公将其他的宫女和公公都撤走了,殿内只有他在随侍,外头也吩咐了人看守,不让人随意进入。
他站在门口处,低头承受着皇上的怒火,今日他若不发泄,兴许明日寒棱就要进牢里了。
他想到寒棱今早气势汹汹地进宫,皇上同那杨宸似乎早就知道似的,杨宸将那些伺候的宫女公公都屏退了。
他当时也是站在这个位置,那寒棱直接跪下,质问皇上:
“皇上,为何要提前赐死萧晨?”
寒棱当时也注意到了那把短刀,锋利且新,不可能是他自己藏着的,而在诏狱司能把这等利器交到罪臣手上的,只有皇上。
皇上听到他的质问,生气道:
“是,是朕赐死的又如何?反正过一两日他就要行刑了,不过早晚的问题。”
“皇上是怕他将山海关战役之事告诉我吗?”
杨宸在一旁挑眉看向寒棱,以前倒没发现他这般直接和不要命。
啪----!
一个砚台直接从书桌砸向了跪在地上的寒棱,他没有丝毫的躲闪,直着背脊,看向上方,眼睛没有丝毫的胆怯。
皇上见到他额边流下的血迹,对着杨宸和关公公一挥手:
“你们都先下去吧。”
杨宸拱手领命,直接走出了御书房。
御书房的内再次关上之后,皇上叹了口气,颓丧地坐在位置上,眼神疲惫,对着寒棱说道:
“不管你信或不信,朕当年没有想要你的命,如今也不曾想要你的命。不然当年萧晨根本不可能救下你。”
“当年莫临同朕说,你率领的黑甲军声望极高,北地的人只识黑甲军,朕在他们眼里算不得什么;朕知晓莫临向来看不惯你率领的黑甲军,所以特意微服出访,朕要眼见为实。”
“可是,当朕去到寅州的时候,你率领着那群黑甲军出来寻访,那些百姓见到你时,纷纷喊你大恩人,寅州的大恩人!你站在人群中间,那些百姓又是给米又是给面,拼命地塞给你;朕在那时看到了受百姓爱戴是什么样子的。”
说到这,他顿了下:
“你可知,朕每次出去寻访,那些人见到朕都是瑟瑟发抖,即使朕从不大兴土木,一心为了大越发展劳心劳力,他们对朕仍然会有不满,但是那些百姓对你无一例外都是夸赞。”
“你手握这世间最厉害的军队,又得百姓敬重,你的老师又是镇国公,镇国公走后,他留下的那些部将都把你当做他的继承人,一心跟随你!而朕没有任何依靠,有的只是莫临,他当时愿意站在朕的身后,他同朕说,你若再持有黑甲军,谋逆只是迟早的事情,朕如何能不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