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不死细弱的手指握上刀柄，语气颤动：
    “微臣，敢！”
    方洪明被押出了殿外，由皇帝和文武大臣共赏砍头画面。
    以警示那些在官场中，作风不正之人。
    这件事若是放在以往，定有文臣站出来劝说此事不合礼法，有冲撞龙体之嫌。
    但瞧到眼冒星火，就差催促宁不死快一点的叶省心。
    有这心思的文臣缩了缩脖子。
    他们还是不要得罪这煞星了。
    地上，方洪明还在昏迷，砍头之前，宁不死不愿意便宜了他。
    一脚踹上了他的后心口。
    骤然一脚，方洪明一口血突吐出，生生疼醒了过来。
    眼神模糊间，他看到了自远处匆匆赶来的太后。
    宁不死举刀之时，方洪明眼眸大睁。
    “住手！”
    太后厉声制止。
    快步来到近前，太后瞧了站在她这一派，却眼睁睁看着方洪明于殿前砍头的大臣一眼。
    等隐去含怒眼神，又看向景明帝。
    “皇帝，殿前斩首，你是糊涂了么？”
    “母后前来，是要为方大人说情？”景明帝不冷不热问。
    也不是不可以，景明帝隐隐有些期待。
    有叶省心在，他其实还想挺想看看天雷劈这老女人的场景。
    到时候他就有借口将太后送出宫去，远离朝堂。
    省得和一些朝臣联系在一起，总给他在暗地里找麻烦。
    太后面容威严，眼眸下移看向等她救命的方洪明，冷声道：
    “你若是斩他，必然是他犯了错，母后何至于这点都拎不清。”
    “只是议事殿外斩人，从古未有，若是让污血伤了周国国运，你我百年之后还有何颜面下去面对列祖列宗！”
    “那母后以为如何处理为好？”
    “依母后看，将方大人打入天牢，择日问斩，才更为稳妥。”
    太后没按着预想走，景明帝有点失望。
    他指了指天上还未散去的乌云。
    “母后，天要罚人，如何会损我周国国运。”
    “依朕看，顺应天意，早日给那些将士一个交代，才能保我周国国运昌隆。”
    【就是，太后完全想多了好么，不过是一个大臣在皇宫砍头而已，怎么就能坏了国运呢。】
    【这皇宫建立一百多年，死在里面的人至少有上万，要是真晦气，周国现在都……】
    “咳咳咳……咳咳。”
    “咳咳……咳……”
    “嘶嘶……”
    好几个大臣心惊肉跳，试图用咳嗽等声音打断叶省心那不敬之言。
    叶省心没注意，她偏头，低声询问：
    “徐大人，你扯我袖子干嘛？”
    徐长玉呼出一口气，面不改色扯谎：“没什么，叶大人袖子上有蚊子，我随手一抓。”
    叶省心看向徐长玉那干干净净的手。
    “那蚊子呢？”
    “飞走了。”
    叶省心环顾左右。
    虽然现在已经入了春，但早上天气还冷，还不到蚊子出现的时候。
    【难道是这里的蚊子皮糙肉厚，不畏寒？】
    徐长玉：……还挺会找理由。
    【不行，稍后回去要记得提醒冬石去买些驱蚊的东西回来。】
    场中，太后的借口站不住脚，景明帝三两句驳回。
    又有上官丞相为首的一群人附和，她这一派站出来的大臣没几个。
    阻拦自然无效。
    没给她这一派的朝臣争回脸面，保证他们长久的衷心，太后眼中不愉之色急速闪过。
    却无可奈何。
    最后只说：“方大人到底是我周国的臣子，虽犯下大错，但既已斩首，死后还是让他入土为安，以全我皇室之恩吧。”
    一点小挣扎，景明帝看不上眼，自无不应。
    没了阻拦，宁不死再次握起刀柄。
    在方洪明惊惧和求饶的目光下，一刀下去，鲜血四溅。
    告慰了上千将士的英灵。
    方洪明的尸体被抬了下去，太后没理由留下，转身离开。
    只是离开前朝着叶省心的方向看了一眼。
    安和王让她提防的人，就是这个年轻人？
    太后眯了眯眼，护甲套尖锐的棱角无意识摩挲着华美的袖口。
    一个黄毛小儿，瞧着是个没城府的，到底有何可怕的？
    ——
    朝堂恢复秩序，叶省心五品京兆尹的事没人再敢反驳，景明帝当场任命。
    官服和官印也给她准备好了。
    叶省心喜滋滋接过，拜谢皇恩。
    回到原先位置，叶省心迫不及待想要回去试穿官服。
    只是——
    【没人上奏，皇上怎么还不下令散朝？】
    【大家都这么喜欢加班么？】
    众人：……
    忽略叶省心的碎碎念，景明帝看着下首的，女扮男装的宁不死。
    眉头紧皱。
    他要怎么处理她才好。
    众大臣也几次打量殿中这个骨架子偏小，一身正气的宁校尉。
    十分牙疼。
    他们要怎么才能不失礼貌的表现出，他们知道了宁不死是女人的事。
    女人啊！
    这自古以来哪有女人当官的。
    简直要惊呆他们的下巴。
    尤其是这个女人还是靠自己的本事得到了皇帝和不少武将的赏识。
    而这次揭发方洪明，为上千将士讨回公道，按理说宁校尉在官职上也是能升上一升的。
    可她一个女人，要怎么升？
    升了不就承认女人可以当官的事实了么。
    而他们现在既然都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不能装作不知道。
    迟早要给个处理办法来。
    众人心里思绪万千，表情不断变化着。
    却始终没人站出来将这件事挑破。
    殿中，宁不死在战场上浴血奋战三年，敏锐的直觉救过她不少次。
    身边这些大臣或愤愤，或感慨，或打量的目光让她危机感爆棚。
    他们为什么这么看她？
    总感觉自己被他们看透了一样。
    正这样想着，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在脑海。
    ——这些人，是不是知道她是女人的事了？
    想法刚落，容平便站了出来。
    他知道这件事既然暴露，肯定要解决。
    这个宁校尉让他有天然的好感。
    且她为周国征战三年，为人正直，是个值得培养的好苗子。
    即便是女人，周国也不该因为她的身份寒了她的心。
    是以他此刻站出来，便是想要保上一保。
    “陛下，微臣有事要禀。”
    事情来了，景明帝挺直脊背，“爱卿请讲。”
    “微臣要禀，宁不死宁校尉乃为女人一事。”
    容平没有证据，他目光平和看向宁不死。
    “宁校尉若要辩驳，可敢让宫中嬷嬷验身？”
    宁不死不敢。
    预感成真，她面色发白看着龙椅上神情喜怒不辩的皇帝。
    她想不明白自己隐藏的这么好，身份是如何被容侯爷发现的。
    但只挣扎了几息，她便再次跪了下来。
    “陛下，不用嬷嬷验身，微臣宁不死，确实为女人。”
    她抬手扯开头上发带，一头青丝就这么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