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里,收过了夏粮的土地,光秃秃的。阳光落在上面,蒸腾着热浪。
两年来一直在建的一组建筑群,已经占去了王家在河畔的三十亩田地的一半,几十个少年男女,嘻嘻哈哈的在收割十五六天亩的麦子,热闹的场景,更像是在玩一场游戏。
河畔,绿柳树荫下,赤裸着上半身的韩建成甩动着蒲扇,拿脚踢着也光着膀子蹲着的阿信。
“别闹!别闹。”阿信撩开韩建成的脚。
“今年的夏粮又是大丰收,你这个大将军,是不是该动动了,别在汉阳县窝着了,该去熟悉熟悉部队,挑选好统兵的将校,八月跟东魏全面开战。
三个月,拿下一半郡县。
新年就能在景阳县,跟爹妈一起过年了。”
韩建成这两年,弄明白了一家人都有谁,偷溜出宫和小哥们厮混时,他也不摆国主的架子,哥几个相互都很随便。
阿信站起身,指着在竹榻上打盹的窦望,“窦老大拿着大把的银子,在东魏今个买买,买;明日卖卖,卖。
弄得东魏物价忽高忽低,官老爷银库里的银子越来越多,市面上吃的用的却莫名其妙的越来越稀缺,国库越来越空。
还有苏素那个小娘皮,刚开始还不明白,让她个瘦骨伶仃的小丫头当怒蛟帮龙头,是弄啥呢!?
现在明白了!
不到两年时间,东魏国的水军让她彻底给弄没了,巨澜江沿岸的郡县,苏大龙头的话比官府都顶用。
荡寇军折在三河口,秦人大族也和东魏朝廷势成水火,陛下您也掰着手指算算,东魏能战、敢战的还能有多少军队?
这种仗还用的着别人带兵去打吗?
这场灭国之战就是留给你的不世功业。
什么时候御驾亲征了,我跟着给你当个参军,三个月都用不了,最多俩月,保证兵锋直抵东海。
一次灭国就结了!
你要觉着不保险,我帮你去跟沈庆之谈,请他来给你当先锋大将,再让行偃当副先锋。
这俩猛人露个面,一半的州郡不用打,就拿下来了。”
窦望闭着眼说道:“不战而降,最少八成!拖到明年,殊死抵抗的大概只有洛都了。”
“真没意思!”阿信取下挂在树上的水葫芦,又蹲下了。
“真没意思!”韩建成摇着蒲扇,抬脚把一粒石子踢进河里。
窦望一骨碌坐起身来,用汗巾抹了把胖脸,圆脸阴沉,语气严厉的说道:“宇文鲜谋划大半生,才打赢了三河口一仗。
咱们只用三年时间,就瓦解了东魏国。你俩说没意思!?
是觉得自己本事大了,抬抬手,张张嘴,天下就一统了,老百姓全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了。”
窦望现在的身份挺奇妙,他没官身,也没阿信显赫的战绩,但嫡传二代的身份,在汉阳县王家内部就实在太压人。
白首留在了鼷鼠道,京都城就没比他辈分高的。
他一旦黑了脸,就阿信这种铁豆子,混不吝,也不敢放肆。
小野、珍珠,孙道人这些嫡传二代,全是性格有缺陷的怪物,见白大收的胖弟子,长得圆滑做事也圆滑靠谱,家里所有人对外动嘴动脑子的事,正好都推给了这个小老弟。
如今,谁不给窦望面子,就是不给他们嫡传二代的面子,让大姐大珍珠知道了,管你是谁,一顿胖揍少不了。
见二人都不吱声,窦望却没想就此放过他俩,“公子在在准备做的事,你俩也知道。
小野这次从虎口关过来,黑岩山在加速崩碎你俩也了解了。 公子把神秀、白泽给弄过去,白二叔自己也去了。
加上阿四叔他们,虎口关足足有七位通天大能,应付起来也是越来越艰难。
帮小姐完成大一统,咱们不光要赶时间,还要尽可能保住人族的元气,后面还有跟魔族的长期战争呢。
现在有意思了,打得两败俱伤,人族还怎么既要给妖族施压,又要跟魔族战斗!?
你们还别看不起苏素,人家比咱哥几个都理解公子的想法。
怒蛟帮现在借力南梁,对付东魏,随手也在南梁在布局。
今年太湖里的怒蛟岛一直在秘密赶制战舰,运兵船。
不然等到拿下东魏,再慢慢培养水军,制造战舰,没五年时间,你们别想放马江南。”
窦望掌控的财富总量之庞大,用富可敌国来形容,都是个贬义词。
许多底下的大运作,都离不开他给予提供财力支持,即便是韩建成这个一国之主,都没有他对天下形势了解的透彻。
“小野前辈这次过来,有没有小石头的消息?”阿信问道。
“没有!”不知为何,窦望就没了说话的欲望了,倒头躺下,使劲闭着眼。
阿信和韩建成莫名其妙!
俩人忽然看到逆流而上的大货船上装的大块太湖石,对望一眼,一边走得离窦望远些,一边表情古怪的偷笑着。
太湖石是苏素送来的。。。。。。。。。。。。。
往日的王家河畔院落,成为了一组设计精致的建筑一角、一小部分。
而且,这组建筑大到增建楼阁、移植树木,小到窗棂雕花,添置书画文玩,一直没有停止完善。
远离了汉阳县的苏素,以这样一种方式,向长期居住在王家宅院的圆脸少女,强调着她在汉阳县王家的存在感。
苏素可不仅在汉阳县王家强调存在感,自她到了江南,王家在江南的存在感日趋强烈。
暗地里一大批大族,私下里已经称呼南京城的国主是伪王,转而尊南郡的公主府为大秦正朔。
这中间少不了,被苏素以雷霆手段拿到控制权知机阁大力推动。
汉阳县王家内部,都看出来,苏素和窦望,一南一北在较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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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年许多人都在关注着王小石的消息。
南伊人甚至数次逼着白渊,动用了织机阁寻找王小石。
然而,温暖仅有一点修行基础,在知机阁织机上的布匹上,只是无数微不可察的亮点之一,而王小石无法修行,更是无从寻觅。
两年前,王小石和温暖易容成年过半百的老夫妻,,驾着一辆驴车,悄然上路。
他们先去了江南。
没人在意过,他们的人生经历其实有很多相似之处。
都是长期生活在一个狭小的空间,为了生存,被逼迫出潜藏的能力。
他们都希望有一天,能够自由自在,淡然从容的去看这个世界。
追寻美好,就是驴车前行的方向。
美食、美景、美女、美好的季节、美妙的乐曲........。
告别江南,已是两年以后的春日。
他们乘海船北上,在关外下了船。沿着大青山北麓,向西而行。
走过了大草原最美的春夏,在八月北地第一场大雪落下时,终于走进了虎口关。
因为白泽驻守黑岩山,缓和了人族和妖族的矛盾,产生的连带作用,虎口关成了关内和关外草原部族的商品交换地。
峡谷内开拓出了大宗商品交易的市场,建了客栈、仓屋。
一对不起眼的老夫妻的出现,没惊动任何人。
他们顺利的租了处,在曲折狭窄巷弄内的小院,住了下来,准备在这儿度过这个漫长的北地冬季。
一人高的一圈院墙,山石堆砌出的三间低矮小屋,便是暂时的家。
关上院门,王小石和温暖立刻熟稔的布置起这个小家。
王小石取出从白氏兄弟手里得来的山河图,在桌上展开了。
这幅山河图既是王小石保命的手段,也是俩人出行的背囊、移动的厨房。
两人一驴进入了山河图的空间。
画中的景致总是如画的美好。
青山如黛,绿草如茵,溪流清澈,溪边多出了座小院,还有一洼围起篱笆的菜地。
吹了一日风沙的黑驴喜鹊,在青葱的草地上撒着欢,顺便捡拾散养的鸡群今天下的蛋。
王小石往外搬了两套卧具和一些日常用具,温暖已经做好了两碗鸡蛋面。 端出屋摆在院中石桌上,含笑望着蹲在溪畔,在撩着溪水洗去旅途风尘的银发少年。
两年多时间,数万里的旅行,王小石的个头明显长高了,体格也结实了,没了病态的容颜更加完美。
俩人边吃,边商量。如何融入虎头关的生活。
这一路上,他们为了应付花销,卖过鸡蛋、新鲜蔬菜,还卖过采摘的药材,总之,山河图里有延绵的大山,广袤的草地,自然就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丰饶收获。
“不行,在江南什么样的新鲜东西拿出来都不出奇。如今外面可是大雪飘飞,天寒地冻。”王小石摇着头。
“冬日寒冷,风寒骨病病患多。
明天去生药铺象征性的买些药材,当然主要还是用自己采摘的药材。
咱们熬制一批风湿膏药,送到生药铺代卖。”
温暖温柔的点头答应,“明日还是我去生药铺子吧。
外面太冷了,小屋四下漏风,就别出去了,我一个人住在外面就行了。”
王小石摆手拒绝,他的旅途,是要真实的感受这方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