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梧觉得自己偶尔睡觉的时候,做个梦也不错,至少能看到不一样的世界。
“所以,这是是云浅浅?”
季梧特别喜欢云浅浅的长发,而她此刻,正穿着一身蓝色睡衣。
季梧依旧还不知道怎么面对云浅浅,他毕竟害死了她。
这是一件让人痛苦的事,就算云浅浅此刻正端正地完好无损地站在他的面前,可他还是在另一个时空,害死了她。
季梧知道,他是逃不过去的。
就算他是为了救苏灵,就算最后云浅浅还是完好无损地站在他的面前,季梧还是,会止不住地想到把头放进水中的,那种窒息将要死亡的痛苦。
这地方是一片空地,云浅浅的远处似乎是一片村庄,当然,那不重要,季梧和云浅浅同样看见了那座在遥远地方却清晰可见的巨大宫殿,通体碧绿,摄人心魄。
“这不会是到了一个什么奇幻世界吧?”季梧走到云浅浅身边,“云浅浅,又见面了。”
云浅浅回过头,季梧出现在她的身后。
“季梧,”云浅浅脸上带了些笑意,“你也在啊。”
“是啊,我也在,你不觉得我是你做梦梦到的景象吗?”
“你不是。”云浅浅很肯定,季梧不知道她为什么能这么肯定。
“你也在看那个宫殿?”
云浅浅点头,虽然穿着睡衣,却也掩饰不住她脸色的苍白。
季梧不知道该如何将话题进行下去。云浅浅脸看上去相当柔弱。
“云浅浅……”
季梧想了很久,其实他和云浅浅单独相处的时间很少,这次这么好的机会,他总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
云浅浅转身听季梧和她说话。
“你害怕死亡吗?”
“这个问题啊……”云浅浅的目光越过季梧,远方天空澄碧。
“也许吧。”
“可能害怕,也可能不害怕。”
季梧心一沉——那就是不害怕了。
正常人肯定是会说不怕的。
“你是不是,很讨厌雪莲花?”
云浅浅诧异地看向季梧的眼睛。
“你怎么知道?”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季梧的嘴唇越发干涩,而云浅浅的眼睛始终纯净得像一川碧蓝的湖水。
“为什么?”
为什么?云浅浅垂下眼眸,就算没有书,她还是习惯性地把手放在小腹前。
“我不想当雪莲花。”
季梧坐在了草地上,拍了拍身边。
“我们坐下来聊会儿吧。”
云浅浅没跟上季梧跳转的思绪。
“你不是不想当雪莲花吗?不会一个草地,都不愿意坐吧?”
“没有。”云浅浅在季梧身边坐了下来,一起看着远方的宫殿。
“你坚持理想的时候,不会觉得它很遥不可及吗?”
季梧目光中可以瞥到云浅浅的侧脸,少女是个很有想法的少女,就像许卿愿喜欢星星一样,她喜欢去帮助更多的人。
嗯,或许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叫做为人民服务。
季梧没有那么高的觉悟,他其实只是想当一条咸鱼,或许许卿梦那样淡漠地看整个世界,才是他最喜欢的姿态。
可惜他既没能淡漠,也不够坚决,只是把不要脸贯彻得有始有终。
“触手可及的东西,就不能叫理想了。”
云浅浅这么回答,可这并不能解答季梧的疑惑。
“有时候我就在想,是不是有一天,中国真的能到共产主义社会,是不是真有那么一天,每个人都能得到自由而全面的发展,我时常觉得那真的很不可想象,又真切地希望有那么一天。”
云浅浅谈到这些东西的时候,整个人都带着憧憬和希冀。
季梧并不想打击云浅浅,可他有时候又能理解,为什么玉书琴他们会认为云浅浅太过偏执。她的世界里,除了理想,似乎就不存在太多的东西了。
而他曾强迫她接受她所抵制的东西,或许那不单单是一朵雪莲花,更是她璀璨理想的背面——冰凉的现实。
当现实与理想发生碰撞时,纯粹的理想主义者往往会变得极端。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们村里边,有一户人家,我朋友家,父亲白血病,控制了五年,五年后,父亲白血病复发,母亲乳腺癌晚期。”
“两个人几乎死在了一块,年前死的。天塌一样的,他们家两个姐姐,一个弟弟,那时候我朋友还只是在上初中,他是弟弟。”
“没过半年,他大姐也查出了病,乳腺癌,晚期。他家早就没钱了,治爸妈治到一半,就没钱了。”
云浅浅屏住呼吸,与季梧对话,她总能学到很多东西,能看到残酷现实的一角。
“然后他大姐就消失了,听说是疯了,听说是在乞讨,听说流落到他乡去了。”
“我觉得你的理想挺好的,真挺好的,”季梧就事论事地说,“这个世界确实需要你这种人,去做一些事情。只是,你能抵抗住来自现实的质疑吗?”
“我不害怕质疑。”
“那你会接受这朵雪莲花吗?”季梧从自己的空间里,取出了一朵雪莲花,塑料制品。
“不会。”云浅浅摇头。
“那我求你呢?”
“也不会。”
“我救过你,”季梧紧盯着云浅浅的眼睛,“如果我用我的救命之恩来要求你,你要不要接受?”
“季梧你不会的。”
什么不会啊……
悲哀时常会撕扯灵魂,季梧原以为会灿烂绽放的花,在另一个时空却过早凋谢。
季梧尝试着表达,然而时而简单的话也会因为一些不存在于这个时空里的故事变得沉重,“我是说,如果,如果我用这个来要挟你,你,会不会接受?”
“现实充满了偶然,我现在不会要挟你,或许只是因为我有几分伪善。”
“你也不必太相信我。”
季梧的话很直白,也很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