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前听人说过,人的价值观一旦形成,就难以改变。”
“人们会慢慢形成自己固有的价值取向,并依据自己的价值观,选择并不断强化自己认同的观念,忽略或是反驳与自身观念严重不和的论调。”
“而人,总想向别人输出自己认同的价值。”
“所有人都是这样。”
云浅浅抱着怀中的《列宁选集》,长发飘飘,和季梧走在路上,默默地听着他的见解。
“你爸妈会觉得你偏执,就是因为你们的价值观不一样,而不一样,就会有冲突。”
“其实,”季梧注意到云浅浅的视线转过来,对着他点头,似乎很关注他的看法,“我也在表达我的价值观念,你刚刚之所以点头,想来也就是觉得我的话有那么几分道理。”
“所以我刚刚也是在输出我的价值?”云浅浅若有所思。
“你确实在输出你爸妈认为偏执的价值,这是我的看法。”季梧耸肩,看着前方的岔道口,“往哪边走?”
“左边。”
“所以你不妨多出去看看,或多读些书,或许你会对你的人生目标有更清醒的认识。”
“我看去过很多地方,也看过很多书。”云浅浅听了季梧的话,反而抬头看向前方,季梧尤其喜欢云浅浅的长发,特别是在学生时代,这种与长马尾不同的长发,简直就是一股清流。
不过季梧看云浅浅也不怎么关注自己的头发,也许是她家里边让她这么打扮的,他也弄不清楚。
“我去过燕京,去过金陵,也去过纽约巴黎,东京伦敦,去过普罗旺斯、巴塞罗那、玻利维亚,还有……”
“停,我了解了。”季梧连忙制止云浅浅,“你再说我就要自卑了。”
云浅浅见状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季梧好像也没有露出自卑的样子,貌似是在开玩笑?
“那你去过这么多地方,你觉得哪里最好玩?”季梧好奇地问了一句,说不定以后他也能去那儿看看风光,长长见识。
“每个地方各有千秋吧,”云浅浅也没有遮遮掩掩,抱着自己的书和季梧并肩走着,“都市有都市的繁华,乡村有乡村的风景,名胜古迹,山河湖海,我也说不上哪里最好玩儿。”
“如果让你推荐一个,你最推荐去哪里呢?”季梧不死心地问,网上的攻略肯定没有现实中去过那么多地方的人好使,他虽然初步规划好了暑假要带苏灵去的地方,但他的寿命也没多长,说不准他临死了,还能去一个很不错的地方看看。
季梧突然就有点小忧伤了,破系统连延寿的办法都没有,还一个劲逮着他本就不多的寿命薅。
“最推荐的地方啊,”云浅浅闭上眼睛,任由晚风吹过耳畔,脑海中闪过许许多多父母带她去的地方,最终定格在了那一幅永生难忘的画面上,“去长城吧,不是燕京,就只是长城。”
季梧显然没猜到是这个答案,不解地问:“为什么?”
原因吗?云浅浅想起了国歌,想起了《长城谣》,想起了曾经在长城上远眺的自己,想起了中国几千年的历史,想起了修筑和守护着长城的千千万万人。
“因为在我心里,长城就是中华民族。”
“它承载着中华民族从古至今的悲欢与苦难,”云浅浅自顾自走在路上,眼眸中潜藏着独属于她自己的那抹颜色,“紫禁城是权力的象征,故宫太和殿里的龙椅也不过是权力顶峰的见证,但长城不一样。”
“长城从古至今,就不是王侯将相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大舞台,也不是才子佳人风花雪月悲离合的风流场,它属于不计其数的普通人,只属于所有不知晓名字的人民群众。”
“就像莫斯科红场的无名烈士纪念碑里所说的那样,”云浅浅的声音并不大,却让季梧心绪翻涌,“nmr tвoe hen3вectho. Пoдвnг tвon 6eccmepteh。”
“你的名字无人知晓,你的功绩与世长存。”
“你还会俄语?”
“学过一些,不过那并不重要,”云浅浅和季梧向前走着,她知道自己身后,一直有保镖跟着,她觉得那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长城就是中华民族,是中国几千年以来永垂不朽的人民的象征。”
“如果说人一辈子,一定要去一个地方,作为一个中国人,我最推荐的只会是长城。”
话题突然变得有些沉重了,季梧听完云浅浅的话,目视前方。
“受教了。”
“这确实是我的价值观念,”云浅浅回想起季梧的话,“但是,我还是想说,我不觉得我的偏执有错误,每个人都不可能像电脑一样,学会所有的东西,也不会像电脑一样,根据自己的程序运行,不偏不倚。”
“我想用我的一生去追逐我的理想,是因为我热爱它,不管是我爷爷奶奶强加给我的也好,还是我自己把自己变得那么偏执也好,我愿意为了我的理想付出我的一切,包括我的生命。”
“叮。收集到情绪——此生的信仰,幸运+1。获得高山雪莲花(★★★★)。”
季梧的系统背包里出现了一朵白色透明的雪莲花,相当惊艳。
“可惜理想与现实总是隔着一条鸿沟,”季梧听完云浅浅的话,内心难免触动,微微点头,但也没有一味地赞扬她的思想,“你在这么优越的家庭里,实现自己的理想尚且有巨大的阻力。可想而知,没有你家庭条件的人,实现理想的路,会有多难。”
季梧又回忆起了自己前世的人生,有些感慨,“大多数人,年少的理想总会被现实的泥沙淹没,欲图实现理想,需要很多东西。”
“而金钱和权力,往往会成为人们寻求理想最大的桎梏,”季梧语气中不乏无奈与对自己的轻蔑,“所以我们会费尽心思提高自己的能力,能力出众的人获得通往高层的入场券,追求实现理想所需要的金钱和权力,又在欲望的洪流里忘记最开始的理想。”
“而无能为力的人在现实的泥潭里越陷越深,或随波逐流,或愤世嫉俗,或违背本心,阿谀谄媚。这就是现实,你可能看不到的冷冰冰的现实。”
他当然属于前一种人了,所以季梧觉得自己也很可笑,能力出众也好,能力不出众也罢,理想反正也不过是年少时的一场幻梦,是年少轻狂,是自以为是,是心中想要闪烁耀眼且不同于别人的独特光芒的欲望,又在成长以后像梦一样——人终会醒来,而梦消失或者破灭,剩下三两点似曾相识的残影。
那是理想吗?以前的我,真的有过这样的理想吗?
那是现实吗?那好像是一场梦,我都快忘了。
可云浅浅好像没有受到他的影响,在季梧的身边,抱着怀中那本泛黄的书籍,轻轻地说:
“所以我才想追逐我的理想啊,如果我能为大多数人的理想与快乐做些什么,那应该是一件,非常非常有意义的事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