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七,是姥姥七十岁寿辰。
一大早便起来,喝碗热汤,便出发了。“只送一桶酒是不是少了点,从镇上过的时候再买点礼品吧。”陈妈说。
“这些酒可是千金难买啊。姥姥定会高兴的。”叶宇说,“礼物早就买好了,爸妈不用费心买东西了。”
路上还有结冰,慢点开也能正常通行了。来到叶庄,没有停留,连小梅也不去上学了,挤到车上,陈艳把小梅搂在怀里。后座本来只得坐三人,四个大人挤着,又都是穿着厚衣服,几乎没有活动的余地。
“下次回来,开来一辆商务用车。”陈艳说,“两位妈搂着,还不如搂着自家丈夫呢。”
“贫嘴。”
“抓紧走,在车上挤得难受。”
“车上有空调,把外套脱了不就宽松一些了吗?”叶宇说。
“红星车就是好,觉不到颠簸。小心点,前面有行人。”
车绕了几里路,经平镇上国道,很快便拐到去杨村的小路。路上结着冰,有些滑却不难行。
来到外公家大门外,找个干净点的位置停下车,两家人下了车,各提着两件礼物进了大门。
来得早,算是第一批客人。院里院外好多人在忙活着,为中午的贺寿做着各种准备,布置场所,拉上彩带,挂上红灯笼,贴着各样的窗花,门饰,显得喜气热闹。
“英妹来了,咯咯,还有陈家伉俪,艳儿,好孩子。小宇,也不错。”大妗笑着迎上来,欢快的说着,引着几人来到后院。
“外公好,姥姥安好。”两人一起行礼。
“好,好,看到你们俩,心里就踏实了。”姥姥高兴地说,伸手拉过陈艳,“出落得更美了。”
“娘,来试试衣服吧,今年选的是蓝色的绸缎,绣了七十二朵牡丹。喜欢不?还有虎头鞋。”叶妈取出礼物,给娘换上。
“前年做的还没穿几回呢,又破费。”姥姥说着,听任女儿给自己穿上礼服,提上鞋子。
陈妈也献上带来的礼品,“大娘,我没英姐的心细手巧,只带来一块绸料”
“好,好,还让你破费。”
“莹妹还带了一大桶酒呢。这下有得喝了,咯咯。”大妗笑道。
“给我提进房间里,谁也不给喝。你也别惦记着,没你的事。”姥姥高兴地说。
“姥姥,我也有礼物呢,”陈艳说着,打开盒子,取出一顶花冠,献宝似的转了转,花冠发出叮叮的声响,清脆悦耳。给姥姥戴在头上,“好看不?”
对着落地穿衣镜,看到头上珠光宝气的华贵花冠,姥姥点点头,“不错,比我绣的稍微差点,用料太浪费了,十六块钻石。”姥姥一眼就看出花冠的昂贵之处。
“这么大的钻石啊,得值多少钱啊。”大妗惊讶地叫道。
外公也被惊到,没好气地说:“有钱了是吧。”
叶宇笑笑,“物无轻重,孝心要有的。”
“外公,也有您的。”陈艳又打开另一个小盒,取出一块手表,递给外公,“自动的,不用上劲,会一直跑的。”
“这个倒是实用。”外公点点头,接过戴上。
外面又有人进来,大妗连忙去迎。
宾客接连到来,大妗忙着迎接,外公和姥姥坐在堂屋等着客人的到来,一番的客气。叶宇和陈艳也帮着招待客人,引入客厅,端茶递烟。
舅舅和表哥表嫂表姐终于到家。大妗迎面就是一顿抱怨,“十点多了,才回来。不是给你们说九点前来到的吗。大勇去外面安排车辆。”
表嫂赶快帮着提茶水,“艳妹,你们来得早啊。什么时候回家来的?妹妹又变得美了,长这么俊,还让人看不看啦,让别的女人还怎么有勇气活啊。”
“照你说的,我还得毁容不行啊。”陈艳笑道。
“别笑了,一笑更是迷人。费尽心思找个活下去的理由,嗯,腰比你的粗,算不算优点。”
“赶快的去西三厅,几位大婶等着送水呢。”
开儿,天儿,跟着小梅跑来跑去,手里拿着彩带,提着灯笼,给大人们帮忙。
“宇哥哥,又长高了啊。想没想我啊。”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叶宇回身,吴玲娇笑着,欢喜的走到叶宇的面前,几乎把身子靠到叶宇的怀里。明艳妩媚的面容,闪亮的大眼,弯弯的眉,举止带着优美,给人以灵动的秀美感觉。
“玲儿来了。半年不见,终于长到一米六了啊。”叶宇随意地说。
“一米六二了。宇哥哥说过的,超过一米六就来娶我的,说话要算数的啊。”吴玲腻声的说。
“我可不敢娶你,怕你一针扎死我啊。”
“没良心的。成了我的郎君,疼你还来不及呢,怎会扎你。艳儿姐姐呢?”
“在哪边招待客人呢。你过去吧。”
陈艳早就听到了那句宇哥哥,本是她的专属,听到有人叫,心里就不舒服。探出头来,果然是吴玲。长得像个妖精样,就会粘人。
“玲妹,来这里。”陈艳叫着,向她招了招手。
一个美若仙,一个媚如狐。一对美女聚到一起,各有千秋。令人注目,只能欣赏插不上嘴。
“艳姐姐,叶猴子有没有欺负你,告诉我,我扎死他。”
“他不敢,打不过我的。玲妹妹真漂亮,头发这么长,垂到腰下啦。”
“等着心中人来剪去呢。”
“心中有人啦?以你的条件还会拒绝不成。”
“可他被人先一步抢走了啊。”吴玲狡黠地望一眼陈艳。
“你来晚了啊,年龄还小,过两年再说。”
打着机锋,两人如话家常一样。
叶宇对着吴老先生行了一礼,“吴老,好。”
“好,小宇,医学有没有进步啊?”吴老和蔼地问。
“针灸有所进步,也找了一些针法。只是医药方子不好找,只收集了几本古医书,也不知真假。正想着拜访您老呢。”
“拿来我看。”
“您老坐这大厅里休息,我去拿来。”叶宇把吴老引到大厅里,转身出了前院,从车里拿出一个盒子。
轻轻的放在吴老面前,打开来,“原本有些残破,我重抄了一遍,还拍了照。”
“各有绝招啊。”吴老翻了一遍,几十个药方,“中医药,传承几千年,良方密术各有千秋啊。妙方啊。这样吧,我拿一本药方跟你交换。其中有两个方子很珍贵的,你外公想要好久了,我都没答应给他。”
“小子对医药没有研究,不会用啊。”叶宇诚实地说。
“学了针灸,怎么能不学药理呢。手拿把捏,把握住分寸,确实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玲儿学了这么长时间,我还是不敢放手。经验是慢慢练出来的,不是靠几本书就能学会的。所以古语云三十小药童,七十老郎中。”
“年节回来,是想跟外公学学药理的。也要请教吴老,望不吝赐教。”
“好,好。你很聪明,从小就有引你入杏林的想法。你外公却是啥都教,分散了你的兴趣。现在想学也不晚,我一定倾囊相授,哈哈。”老人高兴地说,瘦长的手指捋着花白的胡须。
时近十二点,该来的客人全到了,外院,摆着两排桌子。宾客入席落座,纷纷嚷嚷,不断的向寿星祝福。然后就是各自吃喝。
姥姥坐在饭厅的主位,桌前围坐着自家的孩子,大勇一家四口,表姐和她的儿子,叶宇陈艳陪坐,吴玲也被叫到了一起。外公陪他的老友一起,大舅陪着他的朋友。大妗张罗着,数她最忙。
酒菜上来,一起向姥姥祝福,然后便是尽情的吃喝了。
“天儿,吃鱼,刺都剔掉了。”姥姥疼爱地看着小重孙,一脸的幸福。
“小宇,别光吃了,喝一杯。”表哥说。
“我开车,不能喝。”叶宇推辞道。
“我来陪老表喝。”陈艳主动的邀请三位老表。
“还有我呢。”吴玲说。
“小孩子不要喝酒。”叶宇说。
“过年我就十七了啊,才不是小孩子呢。”
“学医的不让喝酒,免得手颤抖。”叶宇说。
“就要喝。要你管,艳姐姐,宇哥哥欺负我。”吴玲撒娇道。
“都喝点,一杯酒没事的。”姥姥发话道。
一圈人同时举起杯,共同向姥姥祝寿。
热闹了一会。姥姥让大勇和叶宇出去帮她敬谢宾客。
三十二桌酒席,宾客满座,欢声笑语,有老有少,还有些小孩子跑来跑去。叶宇不想喝酒,跟在大勇身后,不主动的去招呼客人。看大勇和客人敬酒,喝个不停,叶宇趁人不注意,走到妈妈桌边,坐在一旁。“你不想喝,就直接不喝,没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前院有镇上来的,借这个机会过来,是想结识你的。你主动去招呼一下吧。新来的全镇长,人还是不错的。”妈交代说。
叶宇来到前院,果然有认识的。
“老书记,百忙之中屈尊,小子代姥姥感谢啦。”叶宇真诚地说。
“不忙,杨老沈老,是我方老英雄,来祝寿是应该的。”李书记客气了一句,“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镇刚调来的全镇长。这位就是我常给你说的叶宇,今年的大学生,才能出众。”
“你好。”全镇长伸出手,和叶宇握了一下。“在新闻里看到你的事迹,少年英雄,文武全才。”
“过奖了。听说全镇长也是刚毕业的大学生。”
“半路出家,上过两年党校。”
“在基层锻炼两年,前途远大啊。”叶宇不着痕迹地说了一句。
“回到自己的家乡,就是怀着为家乡作贡献的心愿,升官发财不是我的追求。”全镇长回应叶宇的话。
“初心是纯粹的。能做到不改能有几人。”叶宇悠然地说。
“小叶将来会从政的吗?”
“我不会的。只想做学术。”
“做什么都好,可别学那些留学生,跑外国不回来了。”李书记说,“全镇长自从调来,两个月了吧,到各个村子去考察,很得当地民心的。”
“我们这里除了农业,能做些什么?”叶宇不着痕迹地问。
“我们平镇不仅只是农业,还是有许多项目可以做的。比如你资助陈庄的旅游项目,镇里十分的支持,打算帮助陈庄的发展。还有,叶庄的矿业开采,吴庄的药草种植,朱庄的养殖,赵楼的果树,李各庄的蔬菜--等等,从农业中脱离出来,从事专业生产,争取早日脱贫。”
“还有就是较长远的打算,我们这里多年外出打工,在外面学到了技术,可以回乡自己办厂,将来会改变面貌的。”全镇长说起这些,脸色有些红润。
“你想象的倒是挺美妙的,不知做了几件实事?”叶宇不客气地问。
“你小子,有你这样说话的吗!”书记气愤道,“我老了,只想安稳的混到退休,没有成绩却也没有错误吧。”
“嘿嘿,您老是好人,不贪污不受贿,爱民如子。”叶宇嘻笑着说。
“还是很感谢你对陈庄的投资,旅游区建成后,有了税收,就可以办好多实事了。”全镇长并不生气,平静地说。
“那也是几年后的事了。现在我们的农业十分的落后,我打算买一批农机具给叶庄,早日实现机械化,这样就可以让更多人从农业中脱离出来,从事其它的行业。”叶宇说,“我一人的能力毕竟有限,还要专心的学习。两位领导为国为民操心劳力,不知能不能帮个忙?”
“不用给我戴高帽,老子不吃这一套。实话给你说了吧,来这里也是想找到你,求你给点资助。镇上想要成立个运输队,守着国道不能浪费了啊。买几辆车跑跑长途,本地的农产品也能多挣点钱。镇里的收入增加了,农业税不就少了吗?省得弄得官民跟敌对似的。”书记说。
“还是您老爽快,全镇长吞吞吐吐的。嘿嘿,要多少钱?”叶宇玩笑地说。
“他跟你又不熟,谁不知道你小子动起手来不留情,敢得罪你吗?”
“看您说的,我有那么不讲理吗?”
“给钱,不要多,五百万够了,先买十辆八辆的跑着。”
“您老还真够大气,张嘴就要--这么点,脸面不值钱。”叶宇笑着,“过年回来,本是打算给我们镇上一些项目的,支援家乡建设,责无旁贷。就是要找你们这样做实事的人呢,说吧,要多少钱?有什么打算,只管提,照远了规划,让我们镇提前二十年进入现代化,实现富裕的目标。”
“这个,还没---”全镇长也被叶宇的气势压得不知如何说。
“你能给多少?”李书记张着嘴问。
“这要看你们要多少?有什么样的规划?这样吧,明天上午我和陈艳去镇政府,你们回去商量,我要看到你们的规划才会确定给你们多少钱。往远着想啊,不要再三百万五百万的要,您老的脸面不值钱,也把我看扁了啊。”叶宇谈笑着,“书记当多少年了,还开着辆淘汰的破车,出门丢人啊。”
“我这叫廉洁,你小子懂个屁。”李书记被说得脸发红,强犟着。
叶宇离开,来到外公桌边。一色的老头,吃的少,喝的慢,话却不少。
“诸位老先生好。”叶宇礼貌的说一句,“小子代姥姥敬一个。”
“这里不用你招呼,去吧。”外公说。
“杨兄不用这么严厉吗,小宇长成人了,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的训了啊,哈哈,来,我陪一个。”吴老笑道,“我乡的大才,英名在外,增光添彩,可喜可贺啊。”
一圈老头全都笑呵呵的举起杯,喝了一口。
“这都是老杨教导有方,后辈争气。”
“杨兄有了传人,心愿达成,可喜可贺啊。”
“唯有画技还没找到合适的传人啊。小宇不喜欢画画吗?”
“我静不下来。表姐学成了几分,技法高超,深得外公的真传。”叶宇夸赞道。
“别提小琼,哗众取宠,不能静下来钻研,成就有限。”外公贬道。
“青出于蓝胜于蓝,再加博采众长,中西结合。每人都有自己的路的啊。”叶宇劝道,“您太苛求了。”
“你还敢教训我啦!”外公瞪眼道。
叶宇赶紧跑开,一句话也不敢说。
“看你把孩子吓得。哈哈。”
一众老头哈哈大笑。
菜已上齐,众人正喝得高兴。陈艳主动站起,运足了气力,“众位宾客来给姥姥祝寿,为表谢意,小女子表演一套刀法,请欣赏。”一边说着一边大步的走向武器架。
伸手从架上取过大刀,“这是姥姥当年上阵杀敌的武器,砍杀倭人无数。”
英武的身形,沉重的大刀,顿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起式,大刀斜指,接着招式连变,身法施展,沉重的大刀挥舞开来,带着呜呜的风声,气势夺人。美艳的身形,多变的刀法,令人眼花缭乱,众人看着不由色变。三十六路刀法过后,陈艳收刀而立,向众人抱抱拳。赢得一片的喝彩和掌声。真是开了眼了,这女子真是厉害。能看一回表演,今天就不白来一趟。
欢腾过后,继续喝酒畅谈。两个小时后,酒宴才结束,宾客陆续的离开,一家人送出家门,客气一番。
“叶宇,明天恭候大驾了。”全镇长说。
“好的,中午可要准备丰盛点,腐败一回。”叶宇开玩笑地说,“感谢光临,慢走。”
“就不用跟这小子客气,一本正经的反而受拘束,有啥说啥就行。回去好好的研究下,建个飞机场用不了多大的地方吧。”李书记了解叶宇一家,杨英就是直来直去的性子,或者说不愿意跟人假虚套,浪费口舌。
“飞机场就算了,公共设施的建设不是一下就能达成的。”
送走客人,叶宇一家也要告别离开。
“处理好闲事,早点过来。”外公叮嘱道。
“后天就来陪外公。”陈艳说。
挤到车上,隔窗和外公一家告别。
路上有些泥泞,车子马力大,硬是从泥泞中冲了出来。上了大路,赶上了李书记的车子,打个喇叭,越了过去,“赶紧的扔了,买个新的。”
“李书记在后面慢点啊。”叶妈也开玩笑地说。
“开个红星了不起啊。哼,坐红星的也不一定是大官。”李书记气愤地说。
“他一再取笑你的车破,要不然,我们在项目里加上购车的要求?”全镇长说。
“不。就开着这破车。”李书记瞪着眼说,“不能用他的钱为自己打算。”
先到叶庄,没有多停留,便回了陈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