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卫国在石青松的带领下，踏步走了进来，对着叶老与戴老敬礼，开口道.
    “两位首长，我是周卫国，不要以这样有色的眼光看着我，我是过来讲道理的。”
    说着，周卫国从身边的公文包里，掏出一套茶具，示意龙小云去接来热水。
    龙小云定定看着他，悲愤开口：“校长，你不应该来啊，学生说一句公道话，有些人为了自己利益，假传圣旨，你为什么要来趟这摊浑水，你是有大学问的人，懂得的道理更多啊。”
    “小云同学，你是08届最优秀的学生之一，王长林也是我的学生，他是01届的，这次他因为纠错运动而死，历史已经回到了几十年前的风雨之夜，兵事兴衰，匹夫有责啊。”
    龙小云哼道：“我倒是听说，王副之死，是因为高总探望他之后，这其中必有蹊跷，据我所知，陈组长曾经说过，他的工作目的不是批评，而是为了团结同志，统一思想，共谋未来文明大计啊。”
    “为此，陈组长都没有审判王副，他为什么自杀？这必定有心人诱导，逼迫。”
    闻言，周卫国倒是愣了一下，脑海闪过高世巍前去请将的画面，旋即，内心一定，微笑道：“不管如何，他都是因为纠错工作而死，来都来了，我就三问，喝完茶就走，两位首长，昔日我与你们打赌，还记得吗？”
    “谁把持不了局势，谁就来当校长，作学问，谁赢了，谁入住兵部，三年又三年，我们来喝茶论道吧！”
    “请！”
    ……
    就在周卫国坐而论道，一辆军车到达黑虎基地，何志军从车上风尘仆仆下来。
    随着狼牙解散，重组遥遥无期，何志军每天都在写思想报告，十万字的思想报告对他这样的老人家来说，至少需要三个月之久，要是写小说，也就是一天一更，吃饭都成问题。
    何志军很久没有吃饭了，王副自杀的消息传来，他开始宣布无限期绝食，至今已经三天。
    警卫扶着的他，脸色苍白，旁边还跟着医疗队。
    “何首长，你的健康状况已经开始很糟糕了，为什么还要这么远，跑来雷克明的黑虎基地，电话摇他过来不就是？”老军医轻声警告。
    “我们特种部队，就是不团结，才被野战部队在法庭之上，逼得解散，要推倒重来，肯定要团结更多的同志，非亲自邀请不可，雷克明的态度，代表着很多人，我要亲自来问问……”
    何志军说着话，不断喘息。
    刚刚禀告过了，他在门口安静等着，也没有进去。
    没多久，全副武装的雷克明从军区内部走了出来。
    “狼头，别来无恙，你的气息差了很多，没有好好吃饭吗？”
    走到何志军身边后，雷克明用力敬礼，扶住了这个过去的老首长。
    “王副自杀成仁后，我开始绝食，现在是第三天了，怎么样，你小子怕饿死我啊，怕我死了，跟我走吧，我让嫂子炖野兔子，咱俩好好聊聊。”
    看着何志军急切的眼光，雷克明却摇了摇头：“老首长，今天没空了，我要去东海市人员医院，看望一个人。”
    闻言，何志军本来溃散的眼神，猛然聚焦，盯着他怒道：“你小子，去给陈赫这个小子站队吗？你出身狼牙，如今狼牙被解散了，理由很可笑，我将狼牙当成何志军个人的狼牙了，克明，一个人投身工作，以单位为家，有什么错，这根本就是偷换概念，杀鸡儆猴而已，而这只鸡是最无辜的。\"
    \"想我何志军参军以来，立功就不说了，光是敌人研究我的资料，就堆满了一个屋子，纠错小组那几个小年轻，战场都没有上过，就说自己代表人民，他们怎么不说，代表月亮来惩罚我，tmd，我何志军不是不服从命令，但王副自杀后，我觉得我错了，这些纠错组的同志，干的事情都是三毛，哪吒，金刚葫芦娃干的事情，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他们根本就不了解我何志军，不了解什么是特种部队，更不了解王副的忠心耿耿，就这样逼死了老同志。”
    “克明，这是一场针对特种兵的运动，我知道你的原则，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但是这样的风浪，谁也无法独善其身，说不定，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跟我站在一起吧，这是一个机会，这个机会就在西南军区，我们去哭谏，不错，就是哭，不是兵谏，纠错没有出路，强烈要求适可而止，我老了，我想死在战场上，而不是一场思想运动里面。”
    “哭谏，兵谏什么意思？为什么说机会在西南？”雷克明慢慢放开了何志军，“此话怎解。”
    何志军踏前一步，以手抓臂，诚恳道：“就是在西南，高总想办法，逼着兵部两位在讲道理，我们要去表明自己的态度，这是唯一的机会，撤销纠错运动的机会。”
    “不……”
    闻言，雷克明好像触电一般，反而后退了几步，看着何志军的眼神，渐渐变了，似乎变得非常陌生，第一次认识那般。
    摇了摇脑袋后，雷克明声音变得沉重了起来，开口说道。
    “狼头，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跟你说过什么吗，就是我还是文艺兵的时候。”
    闻言，何志军停下脚步，皱眉道：“不记得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我就问你，去不去，给一句话……”
    说完，他不断咳嗽,示意雷克明靠过来说话。
    雷克明没有动，露出沉思的表情：“我记得很清楚，我要求去参军，你就给了我一句话，我是学音乐的，不是当兵的料子，后来啊，我参谋长牺牲了，我一个人灭了32个敌人，摧毁了一个军火库，带回了我参谋长的头颅，我要说的，不是我曾经有多强，而是我参谋长告诉我，我如果参军，会是一个最好的战士，他送了我军帽，嗯，还有油彩笔，没错，就是这句话激励了我，我宁愿死，也要给参谋长证明，他的眼光不差，而参谋长的英魂不容亵渎。”
    何志军感慨了一下，点了点头：“这件事，倒是改变了我对你的看法。”
    “后来，我成为孤狼的大队长，再后来，我坚决离开狼牙，独自创建了黑虎，你一直问我为什么，我至今没有给你答案，其实，答案在每年的演习中，在一段段我播放给你的肖邦夜曲中，已经告诉你答案了，只是，你总觉得我是天生的阴谋家而已，忽略了其中的意义。”
    “狼头，我要告诉你的是，你是一个合格的军人，狼一般的指挥官，但是，你老了，老了的狼，会让出位置的啊，你不能忘情，范天雷犯错你反而让他上位，雷战犯错你也只是训几句了事，但是对于不熟悉的人，已经有了傲慢与偏见，狼牙，真的只是何志军的狼牙了，而不是过去的狼牙了，它还是不怕死，敢去死，但是它咬不动敌人了啊……狼牙，它的格局随着你老去，已经变小了，重组才是最好的结局。”
    “这是我早已告诉你的答案，来自一个文艺兵的善意劝谏。”
    说着，雷克明转身就走，跟在他身后的黑虎突击队的成员，连忙跟上。
    何志军看着他的背影，张口欲言，又闭上，最后叹息了一声。
    最终，他没有开口，他知道雷克明去干什么，但是已经叫不住他了，就好像昔日康团大声告诉那句话：我还叫你回来呢……
    “我还叫你回来……”
    他颤抖着，慢慢坐在地板上，也不顾军医的劝告，自言自语：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老而不死是为贼，苗连，看来你急流勇退，是对的。
    瞬间，何志军突然明白了还算当打之年的苗连，为什么突然就转业了。
    他要让位，让年轻人上来，让夜老虎保持新鲜的血液。
    他翻开写了十几页的思想汇报，微风乱吹，吹动他的鬓发，偶有短发落在纸张上，白发如霜。
    盯着白发愣了很久，何志军思绪纷飞，青年时不怕死，敢去死，再到与志同道合的战友，创建狼牙，意气风发，不知不觉，岁月催人老……只是，自己思想也跟着老了吗？
    “首长，你不能坐在地上写字啊，你身体不好……”
    跟了何志军几十年的老军医，看到老首长坐在地上，奋笔写字，下意识走了过来劝说，同时他的眼睛飘到了页面上写的文字：活到老，学到老，改造到老……狼牙是我的，也是你们的，但是终究是年轻一代的……
    “还去西南吗？”
    “不去了，回家吃饭吧，我要吃兔兔。”
    何志军突然抬头一笑，鬓发如霜的他，露出灿烂的笑容。
    刹那之间，老军医似乎被迷了眼，眼眶微红，他好久没看到老首长这样笑了。
    他，放下来了。
    好一个雷克明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