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皇上这么说,年世兰勾了勾唇,看了一眼正殿的苏绣屏风。
“皇上这是变着花笑话臣妾呢,还好乌哈希不在这儿,不然怕是有损皇上英明的形象。”
听到皇后这般开口,皇上也轻笑出声,“朕和皇后夫妻和睦,便是乌哈希在这儿,这只会觉得咱们夫妻情深,”
闻言,年世兰放下了手中的剪刀,让人把修剪了一半的花盆搬了下去,拉着皇上坐在了膳桌前。
“皇上今日看上去心情不错。”
“世兰不愧是朕的贤内助,今日早朝,户部说起来今年春天雨水颇丰,百姓们也能迎个好收成,朕听了高兴。”
皇上的眼中带着笑意,身为一个君王,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便是对他最好的赞赏。
“皇上勤政,百姓自然安居乐业。”
帝后相处和睦,殿内一派祥和的景象。
“对了,今日内务府来报,说是乌哈希的公主府已经修建的差不多了,回头让她看看还有没有不喜欢的地方,也能让内务府修改修改。”
听到皇上这么说,年世兰笑着接道,“乌哈希年纪小又是个毛躁的性子,她能看出什么来,等明日臣妾让太子妃一同帮着看看,想来也妥帖些。”
知道自己女儿是什么脾性的皇上,也十分认可皇后的这番话,“太子妃虽年轻,处事倒是也妥帖,是你管教有方的缘故。”
“你说起太子妃,朕倒是想起一事,如今乌哈希的公主府也建的差不多了,关于咱们女儿的夫婿,朕有些想法想与皇后说说。”
“本来乌哈希和弘宸是差不多的年岁,但因着朕和皇后不舍,所以公主的婚事才迟迟没有订下来。”
“今日下了早朝之后,庆复求见了朕,说他的幼子佟佳恩泽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论起年龄倒是和乌哈希差不多大。”
听到皇上这么说,年世兰心中咯噔一下。
佟佳庆复乃是佟国维的第六子,隆科多的亲弟弟,因着佟佳氏乃是孝懿仁皇后的母族,所以隆科多和太后谋反之事,皇上并未株连。
佟佳庆复和他哥哥脾性倒是不同,平日里在朝中也是隐形人一般的角色,如今隆科多一脉多被料理,佟佳氏一族的主脉中也就佟佳庆复还能看了。
“皇上是想起孝懿仁皇后了吗?”年世兰淡淡的开口。
皇上对太后越是不留情面,便越会想到昔日的养母,乌拉那拉氏一族除了四福晋之外全部被皇上清算,而佟佳氏一族则是只牵连了隆科多及其家人,皇上当初便是看在了孝懿仁皇后的面子上,所以并未株连孝懿仁皇后的母族。
看到皇后已经变了神色,皇上开口解释了几句,“因着孝懿仁皇后和朕的关系,所以佟国维称得上是朕的舅舅。”
“隆科多不争气,朕没有办法,所以已经料理了隆科多一脉。”
“如今佟佳是一族的主脉除了庆复外再无旁人,庆复如今求到了朕的头上,朕也不好推辞。”
“朕已经让小厦子查了佟佳恩泽那个孩子,那孩子的性子倒是和他父亲十分相像,不是个惹事的性子,也喜欢读书,今年便会下场考取功名。”
听到皇上这么说,年世兰心中更加肯定,皇上这是已经决定了,不然让御前的人调查佟佳恩泽做什么,和自己说的这般详细,不过是想通过她的嘴告诉乌哈希罢了。
想到这里,年世兰心中难免悲凉,她唯一的女儿,也要成为皇上平衡朝堂的砝码吗?
“皇上知道臣妾一向不愿乌哈希牵涉入京中的党派之争。”
“佟佳庆复虽然之前不曾牵涉其中,但如今他成了佟佳氏一族的指望,又想替佟佳恩泽求娶固伦公主,皇上应当明白佟佳氏一族和佟佳庆复所求为何?”
年世兰淡淡开口,佟佳庆复尽管从前不涉党政,但从他私底下求娶乌哈希一事来看,便能看出佟佳氏一族和佟佳庆复的所求是什么。
若是毫无所求,干嘛让自己的儿子牵涉到旋涡当中。
他便是看出了皇上对孝懿仁皇后的感情,所以用孝懿仁皇后打了最后一张感情牌,佟佳氏一族十分清楚,隆科多死后,佟佳庆复根本撑不起佟佳氏一族的光辉。
而他们佟佳氏一族和皇室的特殊感情,在太子即位之后,也消失殆尽了,为了延续佟佳氏一族的荣光,他们只能选择捷径,那便是和下一任皇帝的胞妹成婚,尽管舍弃了一个佟佳恩泽,但能给佟佳氏一族争取其他的机会。
等到新的族人长起来了,佟佳氏一族未必没有绝地翻盘的机会。
前朝那些弯弯绕绕,如今的年世兰已经能看的分明,听到她的话语都冷了几分,皇上抿了抿唇,缓和了话语,“朕知道你一心想让乌哈希找个家世清白的人家,佟佳恩泽之事,朕也只是一说,他若是今年不能高中,也配不上朕的固伦公主。”
“京中还有很多好男儿,涉及到乌哈希的终身幸福,朕和皇后自然要好生挑选。”
皇上没有直接说死,但他的心中到底也有偏向,若是佟佳恩泽未曾高中,那皇帝今夜的此番话自然是白说了,但若是佟佳恩泽高中了,那又该当如何?
年世兰在心中思索着,但面上的神色也缓和了几分,皇上怎么想是他的事,但自己已经答应了乌哈希,她的婚事绝不能牵涉进前朝党政。
就佟佳氏一族那些破事,她也不会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嫁到那样的人家当中。
第二日,年世兰便直接让人唤了太子过来。
如今的弘宸身上的气势更像是一国太子,已不是昔日那个懵懂的少年,在看到自己的亲生额娘的时候,眼中的寒冰方才缓和了些,语气温和的开口问道,“不知额娘叫儿子来所谓何事?”
“最近你皇阿玛准备给乌哈希择婿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年世兰直接开门见山的开口说道。
闻言,弘宸点了点头,“太子妃已经和儿子说过了。”
皇后娘娘是什么意思,太子妃冰雪聪明,如何能看不出来呢,那里是需要太子和太子妃帮着斟酌,而是明着告诉他们夫妻二人,长乐公主的婚事不会成为太子增加地位的砝码。
“关于你妹妹的婚事,额娘也想听听你的意见。”
年世兰坐在上首,难得这般和自己的儿子说话。
见状,弘宸便猜到了额娘今日叫他来的来意,“额娘,儿子不比妹妹是女儿家,能常伴额娘身边,皇阿玛让妹妹嫁在京中,儿子心里也十分高兴。”
“至于妹妹的婚事,自然由额娘和皇阿玛做主,儿子并无意见。”
弘宸说的十分明白,前朝的事情他并不需要乌哈希的帮衬,乌哈希只需要好生陪着额娘就好。
但是皇上准备用乌哈希的婚事做什么,他这个太子怕是也难阻挡。
闻言,年世兰便知道弘宸应当是知道了什么消息,便直接开口说道,“本宫的意思是让乌哈希选个家世清白的夫婿,身份不用太高,免得对方想借助乌哈希做什么,回头让你为难。”
“你是了解你妹妹的性子的,乌哈希性子散漫,也做不了高门大院的主母。”
“这件事本宫倒是和你妹妹达成了一致,但你皇阿玛昨日和额娘说起一人,佟佳恩泽。”
“你皇阿玛似是有让此人做乌哈希夫婿的想法。”
闻言,弘宸目光一闪,便直接开口说道,“佟佳庆复的幼子?”
皇阿玛对佟佳氏一族的特殊感情,明眼人都看在眼里,若非孝懿仁皇后,佟佳庆复如今已经是罪臣了。
“对,你皇阿玛的意思若对方今年能高中,他便是乌哈希的夫婿。”
“但额娘不愿意让你妹妹嫁入这样的人家,佟佳氏一族的烂摊子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若是你妹妹当真嫁入这样的人家,无疑是在给咱们母子找麻烦。”
不说别的,若是乌哈希当真和佟佳恩泽成了婚,那么佟佳氏一族和太子便解不开了。
到时候弘宸在前朝难免受掣肘,所以不论是为了弘宸,还是为了乌哈希,年世兰都坚决阻止这门婚事的发生。
“额娘看中了国子监的监丞苏怀卿,那孩子眉眼清明,且家世不高,乌哈希若是能嫁过去,额娘心中也能放心了。”
听到额娘说起国子监,弘宸很快便在脑海中找到了这个人的身影,确实是个家世不高且家世清白的人选。
“额娘可让乌哈希看过了?”
听到弘宸如此问道,年世兰的眼中多了几分笑意,还能关心他妹妹想法,可见弘宸对这个妹妹还是疼爱的。
“看了,乌哈希也愿意。”
“你皇阿玛的想法,咱们也明白,但额娘实在不愿乌哈希嫁到那样的人家中去。”
皇上既然说了佟佳恩泽能高中才能做乌哈希的夫婿,那她便让对方高中不了,这样的话,既能堵皇上的话,也能让乌哈希如愿。
闻言,弘宸很快点了点头,“儿子明白额娘的意思了,剩下的事情,儿子会想办法达成的。”
太子在朝中多年,对他来说,想让一个人高中有些难,但想让一个人落选,还是十分简单的。
见弘宸答应了,年世兰在心中松了口气。
她这个儿子说话做事都喜欢留三分余地,弘宸既然答应了自己,那便说明此事他有绝对的把握。
这些糟心事,年世兰和弘宸都十分默契的瞒住了乌哈希,只要解决了佟佳恩泽,那事情便迎刃而解了。
年世兰表面上虽然没表现出来什么,但自从那日之后,她便再也没有令人往养心殿送过任何东西。
虽然明面上还是对皇上温温和和的,但眼中的笑意并不达眼底。
科举考试乃是前朝选拔官员的重要手段,弘宸身为太子这样的事情他自然是要过问的,旁人或许不知皇上会钦定谁为考官,但却瞒不过身为太子的弘宸。
他只需要流露出几分对佟佳恩泽的不喜,那么此人便很难来到殿试的现场。
佟佳恩泽落选了,这件事很快便到了皇上的跟前。
皇后不喜此人,这点皇上从那天晚上便知道了,所以太子便想办法把此人刷了下去,既然此人没有高中,自然便无法和长乐公主成婚。
佟佳庆复脸色铁青,自己的儿子学识如何他当然清楚,若非有人从中作梗,恩泽怎么会落选。
若非对自己的儿子有绝对的把握,他怎么会在皇上跟前如此请求。
这日下朝之后,再次看到佟佳庆复的时候,皇上心中也十分无奈。
“皇上,微臣实在是无颜面对您呐。”
“小儿不慎落选,当真是愧对天恩啊。”
无颜面对,此刻的佟佳庆复也出现在养心殿了。
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装什么糊涂。
“孩子还小,爱卿也别太苛刻的才是,今年好生读书明年再考也是一样的。”
皇上温和的开口说道,只是长乐公主可不会等佟佳恩泽考上了在成婚,今年没有高中,那便说明他和长乐没有缘分。
听到皇上这么说,佟佳庆复便知道皇上这是反悔了的意思,尽管从放榜那日他便猜到了此种可能,但若是心中能接受的话,此刻他也不会出现在养心殿了。
“皇上,小儿当真是十分爱慕长乐公主,虽然小儿今年未曾高中,但小儿已过了府试,身上已有功名在身。”
还没等对方说完,这下皇上的脸色也难看了些。
佟佳恩泽考过了府试这没什么了不得的,对皇上来说,真正带了殿试的人才算是有几分学识,才能被皇帝记住。
他的嫡出女儿,岂能嫁个没有学识之辈,不论佟佳恩泽是因为什么被人刷下来的,但只要能被人刷下来,那便说明此人的学识不扎实。
若是扎实的话,也不会到了这个年纪,还不曾通过殿试。
“朕知道爱卿的意思,佟佳恩泽若是当真优秀,等来年殿试的时候,朕会好生看看他的卷子。”
“至于旁的,爱卿便不必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