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便听胤禛有些烦躁的开口说道,“你先起来。”
二格格烧的呓语不断,年世兰见状福了福身子,开口说道。
“爷,既然王府医没有把握,那多一个人帮着看方子也是好的。”
“妾身身边的沉香也颇通医术,不如让她和王府医一起斟酌用药,也能多一重保险。”
闻言,不仅是曹琴默有些惊愕,便是李静言都惊讶的抬起了头。
如今二格格的病势凶险,便是王府医都不敢打包票会如何,年世兰竟然愿意趟这趟浑水。
说句不好听的,若是今夜二格格当真留不住了,那她岂不是白惹了一身骚。
闻言,就连胤禛看向她的眼神都带着些复杂。
年世兰像是看不懂周围人复杂的神色,反倒是又一次陈述道。
“爷,沉香虽然只是妾身的陪嫁丫头,但她好歹是个女子,给二格格看诊更加方便些。”
“便是那丫头医术不精,也还有王府医呢,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爷不如允了妾身这个请求。”
年世兰说的情真意切,胤禛如何不知道她只是一番好心。
只是他没想到,到了这个份上,世兰竟能对二格格做到如此地步。
王府医能在雍亲王府伺候,医术虽然比不得宫中的太医,但也不差。
只是王府医到底是外男,二格格虽然年龄尚小,但看起诊来,也没有沉香一个女子方便。
和王府医不同的是,沉香本就是年家为了年世兰培养的医女,在女子和小儿的病症上最为精通。
给二格格下了针后,摸着二格格额头的热度退了些,很快便跟着奴婢走了出来。
“回禀主子爷,回禀侧福晋,二格格高烧的时间不短,奴婢给二格格用了烈酒擦拭,又施了针,二格格额头的高热退了些。”
“等二格格清醒些再服一帖退烧药,今夜应当无虞。”
沉香沉稳的开口说道,她在年世兰身边伺候的时候话便少,但只要开口了,基本上不会有差池。
闻言,王府医连忙开口说道。
“沉香姑娘说的是,二格格现下已经退热了,等奴才开了方子,让二格格服下,今夜应当能平安度过。”
“另外,昭侧福晋让人送来的紫参最是温补提神,此时二格格服用最好,有了这味药材,奴才开药也更有把握些。”
王府医还不忘拍年世兰的马匹,在雍亲王府看诊多年,他主打一个哪个都不得罪,谁得宠便给谁好脸看。
他的这副嘴脸,后院的女人都十分清楚。
听到茉雅琪的高热退了,胤禛眉头的褶皱当即就舒展了几分。
语气带了几分松快,开口说道。
“苏培盛,带沉香下去领赏。”
而王府医的话,胤禛也没有忘记,转头拍了拍年世兰的手背,温声开口说道。
“世兰,今日多亏有你。”
年世兰温和一笑,她虽贡献了珍贵的紫参,但按照四爷的性子,也不会亏待于她,所以说到底这桩买卖还是她赚了。
没看到此时四爷眼中的温情最盛吗?
“总归二格格无事就好,反正那参妾身一时也用不着,能救二格格的性命才是发挥了最大的用处呢。”
见到四爷和年世兰温情对视,曹琴默眼中闪过一丝嫉恨。
温和的开口称赞,“昭侧福晋不愧是要做母亲的人,果然心肠柔软。”
“好在姐姐思虑周全,拿了上好的紫参前来,不然二格格高烧已久,怕是再好的药也一时难以见效呢。”
听到曹琴默温声的话语,年世兰瞥了对方一眼。
刚才沉香的话,一般人都会把注意力放在后半句,唯独曹琴默又点了一次。
二格格的高烧可不是刚开始。
若按照红提的说法,她是午后才带着二格格去了小花园,那么二格格落水的时间肯定是在白日。
如今都在半夜了,若二格格起热也不可能刚起。
恐怕是李侧福晋得知二格格病了之后,心中生出了旁的想法,所以才让二格格的病一拖再拖。
闻言,胤禛本来缓和的神色顿时又难看了起来。
二格格如今没了性命之威,胤禛的脑子也清明了许多。
曹琴默的话,胤禛自然是听懂了。
二格格高烧已久,连沉香都能察觉到的事情,为什么一开始把脉的王府医并没有提呢。
胤禛在心中一阵冷笑,咬着牙开口说道,
“苏培盛,这样背主不忠的奴才,赐杖毙。”
牵涉到二格格的生死之事,王府医竟然还敢隐瞒不报,胤禛看来他就是活够了,分不清这府里的主子到底是谁。
听到爷如此狠辣,王府医怔了一瞬间,顿时便开始跪下磕头。
“王爷恕罪,奴才当真不是有意隐瞒。”
王府医有没有背主之心,众人不得而知。
但是他的心思很好猜,无非是看李侧福晋还有弘时阿哥,所以不愿意多嘴得罪李侧福晋罢了。
他一直是这般摇摆不定的性子,虽然谄媚,但也寻常。
若在平日里,四爷也不会因此生气,但谁让他今日踢在了铁板上呢。
胤禛没有管王府医呼喊的声音,反倒是凌厉的目光径直看向了一旁的李静言。
李静言不是个傻子,她知道若是爷知道了她拿生病的二格格争宠,而蓄意推迟二格格看大夫,爷不撕碎了她才怪。
当即便跪下请罪,也顾不得她侧福晋的尊容。
“爷,妾身乃是二格格的亲生额娘,怎么忍心如此对待自己的孩子。”
“妾身当真是刚刚才知道二格格身子不适啊。”
听到她的话,曹琴默默默抿了抿唇,神色不忍的开口劝了一句,“爷,李姐姐乃是二格格的亲生额娘,想来也不会忍心这般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
“如今二格格还在病中,爷便让李姐姐先起来吧。”
曹琴默再一次点了亲生额娘几个字,年世兰倒是猜测出了对方的心思。
曹琴默心细如发,果然名不虚传,若不是这一世她占了先机,废了曹琴默的身子,这人的谋算心智当真令人胆寒。
李静言本就是因为曹琴默得了管家之权,心中一直愤愤不平,她在翠果的嘴中得知是涟漪阁的人推二格格入水,便想着把事情闹大。
一旦二格格得病的事儿闹大了,首当其冲费云烟会倒霉,其次管家的曹琴默也落不了好。
而二格格生病,主子爷也会多来探望,对她来说是一举多得的好事,所以才会一时走岔了路。
但人的心里一有了猜测,怎么可能会轻易的相信李静言的这番说辞。
胤禛沉声开口,“爷记得你的奴婢说过,是午后带着茉雅琪去的小花园,那么茉雅琪是什么时候落水的?”
“又是什么时候发的烧?”
“李氏,爷劝你不要妄图欺瞒,不然下场你是知道的。”
王府医被行刑的惨叫声还在耳边,李氏伺候胤禛多年,如何不知道这个男人的凉薄。
此时她才恍惚觉得,自己自认为多年的情分,在这个男人眼里不值一提。
她怎么就敢拿爷的子嗣开玩笑呢?
想到这里,李静言心中慌乱,跪在地上抬眸便看到了男人漆黑的眼眸,当即便打了个哆嗦。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城府深的人,刚才也是听了身边宫女的话,所以才想岔了主意。
王府医刚才说茉雅琪可能会因此救不过来的时候,她的心里也泛起了后悔,只是木已成舟,当着爷的面儿,不敢表现出来罢了。
如今被这般一逼问,心理防线直线坍塌。
嘴唇颤抖,哆哆嗦嗦的开口解释了一句。
“爷,妾身也是一时想错了主意,妾身当真不是故意的,还请爷看在弘时的面子上,容妾身错这一次吧。”
听到她的话,胤禛猛地闭上了眼眸。
他知道李氏更看重弘时,但女子和男子本就不同,想着李氏便是多偏疼弘时一些,也不至于苛待茉雅琪。
没想到,是他错了。
是他错的彻底,所以茉雅琪今日才会遭此难。
李氏的话,胤禛难免便想到心中最不愿意想起的事情。
当年,他的亲额娘也是为了皇阿玛的宠爱,所以才把尚在襁褓中的他送到了佟贵妃的宫中。
为了争宠,不惜母子分离。
为了争宠,从不来看年幼的他一眼。
后来,他一直养在佟额娘的宫中,直到佟额娘去世,又回到了亲生母亲身边。
胤禛比任何人都明白,夹在生母和养母之间的艰难。
所以他府中的孩子出生以后,都是养在生母的身边,而不是养在前院和嫡母的院中。
为的便是他的孩子别在重蹈自己的覆辙。
没想到,他的茉雅琪竟然摊上了这么一个狠毒的母亲。
为了宠爱,不惜让茉雅琪以身犯险。
今日,是茉雅琪福大命大,所以长生天才没有带走她,但明日呢,后日呢?
李氏一旦起了拿孩子争宠的心思,那她便不能留了。
想到这里,再睁眼时,胤禛看向李氏的眼神便像一个死人。
“苏培盛,给弘时和茉雅琪收拾东西,先挪去前院。”
“至于李氏,谋害二格格,赐自尽。”
胤禛的话沉声落地,殿内顿时便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今夜之事,会以爷赐死李氏作为结局。
谁也没有想到,爷这次出手竟然如此狠辣。
而听到爷的命令之时,李氏更是直接瘫坐在地上,满目皆是不可置信。
她还有弘时,她怎么能现在就被赐死。
当时也顾不得旁的了,拼命扯住胤禛的衣摆,声嘶力竭的开口喊道。
“爷,妾身当真知道错了,妾身当真知道错了。”
“求爷看在弘时的份上,饶妾身一命啊,不能让弘时没有亲生额娘啊。”
李氏的哭喊,胤禛听在耳里,只是他的目光依旧冰冷。
“弘时被你这样的额娘教养,爷才是真的不放心。”
弘时现在年纪还小,有乳母在,没有几日便能忘记李氏。
到时候他为弘时选一位德行出众的养母,没了生母在世上,他的儿子也不用夹在两人中间为难。
最重要的事,李氏拿二格格的命争宠,这完全踩在了胤禛的底线上。
他可没有忘记,上一次也是由于李氏的疏忽,弘时差点出事。
这一次茉雅琪出事,也是因为李氏,这让胤禛有些联想。
上一次弘时出事,到底是福晋手段高明,还是李氏也存了用弘时争宠的心思,这一次只是故技重施呢?
胤禛无法猜测,但是不论事情的过程如何,结果已经很明确了。
养在采荷院的孩子,接连出事,这让他无法再去赌下一次了。
苏培盛也没有想到,主子爷这次处理的竟然如此之重。
李氏可是爷上了玉碟的侧福晋,他有心想说几句,但看着爷冰冷的神色,应了一声后,也不敢再问别的。
倒是回禀起了另一件事。
“王爷,去涟漪阁的人回来禀报,在涟漪阁遍寻不到杏儿后,最终在小花园假山下发现了杏儿的尸体,问爷该如何处置?”
杏儿死了,这点在胤禛心里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
在他心中,这个贱婢敢对二格格动手,便已经是个死人了。
便是她此时还活着,胤禛也不会让她见到明天的太阳。
只是杏儿出身涟漪阁,涟漪阁如今只住着有孕的费云烟,到底是不是费云烟动的手?
但费云烟还有着身孕,若是因此事再出了什么变故可如何是好?
正当胤禛想着要如何抉择的时候,曹琴默平复了一番心神,方才担忧的看着年世兰。
似是无疑的开口说道。
“昭侧福晋没事吧,姐姐如今有着身孕,便更听不得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了。”
“也不知道前院的人去涟漪阁的时候有没有惊动费格格,若是吓着她腹中的孩子可不好了。”
曹琴默语气中带着满满的关切,但话语中却是浓浓的刀子。
她的话,顿时便让胤禛回过神来。
眼神瞥到她高耸的腹部,神色柔和了一番。
缓和了一番神色,才开口说道,“你如今还有着身孕,既然二格格已经退热了,便先回去休息吧。”
年世兰微微勾唇,看了一眼心如死灰的李静言,开口说道,“妾身出身八旗,不会被这点血腥气便吓到。”
“倒是爷一时之怒不要紧,别伤了爷和弘时阿哥的父子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