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呃,是这样的思妙,可能,大概,也许是四岁多了……”苏若瑶的声音越来越小。
最后的那个字,几乎是从鼻腔里发出的。
“苏若瑶,如果不是你现在还受着伤,你现在都上美国头条了。”齐思妙咬着后槽牙,苏若瑶埋进慕景琛怀里,假装听不见。
“我干女儿在哪?我想见见。”齐思妙看她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眼神宠溺。
“在洛杉矶,爸妈已经赶过去了,你和沈师兄也过去吧,趁机玩几天,顺便去看看你干女儿。”
语气中满是讨好,关于糖糖这件事,她确实有几分理亏。
可那时候她那样的情况,怎么告诉他们呢?
苏若瑶垂下眼睑,遮住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她再也不敢回忆,当初生产时的绝望,醒来时,得知孩子在保温箱时的无措。
有时候她想,如果糖糖真没了,她真会失去继续支撑下去的信念。
她抱紧慕景琛,手拉着他的衣服,慕景琛清楚地感觉到,背后的手正在摩挲着他的衣服。
他不着痕迹地看一眼怀中的人,满是心疼得搂着她,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呵呵,瑶瑶,你俩够了吧?让我们来吃狗粮吗?”
齐思妙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身体朝沈越泽靠,挑衅地看向苏若瑶似乎在说,搞得别人好像没有似的。
沈越泽看出苏若瑶的身体十分疲累,讲述那么长的过往,她的精神损耗肯定特别大,现在也不过是强撑着在和他们聊天。
拉起齐思妙的手,以刚下飞机需要调整时差为由,退出病房。
慕景琛的身体一直没动,苏若瑶在人走以后,察觉到这样的姿势有些暧昧,松开他的腰,轻轻咳嗽几声,靠到枕头上。
慕景琛一直嘴角微扬地看着她,浓密的睫毛下遮住眸底的一片漆黑。
苏若瑶拉了拉他的手,慕景琛察觉到自己的情绪,带给她了不安,凑近她的身侧,低头吻着她的眉心。
“别怕,我在呢!”
这是苏若瑶听过最动人的情话,他始终在她身边。
“你好像有心事,刚刚在想什么?”苏若瑶今天有些敏感。
江逸的事,到底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深渊,慕景琛嘴上不说什么,可她知道,没有人会不在意,自己喜欢的人心里还住着别人,尽管无关情爱。
“我没那么小气,笑笑,你的故事没有讲完,后来又发生了什么?”慕景琛知道她很累,慕景琛确定,后来的事才是导致她封闭这么多年的关键。
如果她有一点点抗拒,他都不会再提,但她能说出来,或许,或许她的心结就能放开更多一些。
“当初我晕在急诊室门口,磊哥和任姐接我回了病房。我醒来后才知道自己发烧,已经烧糊涂了,一直在说梦话。大概是江逸的死给我的打击太大。爷爷拖着病体专程从美国飞过来,带我回美国。”
苏若瑶此刻非常平静,可慕景琛却知道,平静的背后,是她最痛苦的时刻。
而他,每次都没有陪在她身边。
白磊和任敏看到苏若瑶昏倒在急诊室门口,吓得不轻,连忙叫了医生。
可苏若瑶的身体并没有任何问题,高烧却始终退不下来,医生推断她是受了很严重的刺激,才会持续高烧。
和李婉去世时一样,夫妇二人实在束手无策,只能给苏全打去电话。
按照任敏的意思,不需要惊动苏全。
慕家这些年将苏若瑶照顾得很好,她已经很少生病,慕景琛完全可以安抚她的情绪。
可白磊不敢隐瞒,如实将情况汇报给苏全。
得知后宝贝孙女病发,苏全不顾身体的不适,连夜乘坐飞机赶回浩城。
看着年近十六岁的女孩,毫无生机的躺在病床上,苏全的心都碎了。
当了解到男孩是车祸离世,还死在她面前,他不敢拿苏若瑶赌。直接让莫乾准备心理医生,在洛杉矶严阵以待。
苏若瑶一行人刚到洛杉矶,关于她和江逸的所有交集,包括两人见过几次面,说过什么话,事无巨细地放在苏全面前。
看着那些资料,再看看一直呓语的孙女。
他心里清楚,这件事对苏若瑶来说,又是一次灭顶之灾。
苏若瑶向来看重承诺,她真会守着对江逸临终前的那个诺言过一辈子,会永远失去爱人的勇气。
那不是苏全乐意见到的。
无奈之下,他再次使用催眠术,抹去江逸在她脑海中的所有记忆。
谁都没想到,苏若瑶不再是十来岁的孩子,她意志力惊人,内心深处始终记得在急诊室内,对江逸说过的话,也记得江逸的梦想。
“一定要替我好好活下去!”
“我现在保送北城大学的经济管理系,我有信心上学期间会自己开公司,几年之内,我可以让公司成为全国有名的品牌,到时可以让公司上市。等本科毕业后,我就有一定的经济基础了。”
催眠后的第二天,烧莫名其妙地退了。
苏若瑶恢复以往的活泼,可苏全很快就发现,她再也不碰围棋,不弹钢琴,不会在苏宅的凉亭里画画了。
苏若瑶甚至,不再对慕景琛那么依赖。
整个寒假,她一直在看高中的课本,疯狂做练习题。
苏全闭着眼叹气,或许,他又一次做错了,这样封闭苏若瑶的记忆,只会让她失去越来越多的快乐。
无奈之下,苏全只能再次将孙女送回国内。
苏若瑶回到慕家,已经过了元宵节,慕景琛准备回北城,两人也只是匆匆一面,她刻意隐瞒,他压根没发现苏若瑶的异常。
高三下半年,苏若瑶的学习似乎更紧张了,她不再主动联系他,每次通话也是匆匆几分钟,就挂断。
宋楠琴以为苏若瑶是想好好学习,才会停掉所有课外项目。
他们对她的学习向来放心,一直都是中上等,不会拔尖,却也不至于考不上大学。
现在她愿意拿出更多的精力来学习,自然是全力支持。
开年的第一次大考,苏若瑶直接取代江逸,成为年级第一,每次都十分工整得完成作业,再也没碰过乱七八糟的书籍。
上课认真听讲,课后认真复习。
这些,远在千里之外的慕景琛毫不知情。
从父母口中得知她学习十分刻苦时,慕景琛虽然纳闷,却并没多想,只以为她是为了履行当初对他的承诺。
苏若瑶周末回家时,慕景琛也会留言,让她不要太累,以她钢琴的专业程度,音乐学校肯定抢着录取。
苏若瑶从来不反驳,总是赖皮地说:“哥哥,我不考音乐学校了,我要上经济管理专业,我去北城,不是为了你。”
慕景琛后来一直都很后悔,如果当初他能再细心些,多问问她。
他的笑笑,压根不会受那么多罪,吃那么多苦。
后来的事情,慕景琛就都知道了。
她为江逸考上北城大学,按照江逸家的生活条件,不再享受任何物质生活,远离所有课外活动,只一心扑在学习上。
江逸说,他会拿奖学金,她就帮他拿到。
江逸说,他会在上学时期就开公司,苏若瑶帮他做到,开了巨泽。
江逸说,他会在毕业前,让公司成为国内着名的品牌。
苏若瑶直接铺垫很多,抓住机遇,让巨泽在疫情大爆发时,广做善举名声大噪,一跃成为全球都有名的品牌。
甚至在她毕业时间不长,成功上市。
她为江逸绞尽脑汁,呕心沥血,慕景琛有些嫉妒。
苏若瑶的头抵在慕景琛的下巴处,有些哽咽地说:“我都帮他做到了,可他却再也回不来了,慕景琛,我很害怕。”
这些年,她一直活得胆战心惊。
“笑笑,当初离开我,是因为害怕吗?怕我会像江逸一样,忽然离开你,怕你的靠近给我带来灾难吗?”
慕景琛的声音温柔似水,带着一丝蛊惑,低沉如留声机中的大提琴般好听。
苏若瑶抬起头,眼中有不加掩饰的错愕。
慕景琛了然,她从来都是最没有安全感的,苏若瑶一直是那个站在雨里,再也等不到父亲的小女孩。
他并没有催促她,等着她慢慢来讲述当初的事情。
“那天晚上,哦,就是我毕业答辩成功后,我心里是欢喜的。内心有个声音跟我说,你看,答应他的你都做到了,终于可以为自己活着了。”
苏若瑶把玩着慕景琛的衣角,平整的衣服,不一会变得满是褶皱,慕景琛满眼都是心疼地看着她,并没有阻止。
“那天晚上我们……我们……都喝醉了,我半夜在噩梦中醒来的,我又梦到那个声音,我还看到你满身是血,出现在我面前。阿景,我不敢拿你赌。”
苏若瑶的声音里带着颤抖和无尽的惶恐。
慕景琛将她紧紧地圈入怀里,声音低哑暗沉:“笑笑,我现在有能力保护自己,你看我这些年不是过得很好吗?我们不能什么都拥有,也不能保证将来一定会如何,最起码我们能把握住当下,我们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刻,每一秒,这样就足够了。”
苏若瑶并没说话,房间陷入短暂的沉默。慕景琛拉着她的手,来回摩挲着她的指尖。
他似乎很喜欢这样摆弄她的手,肉肉的指腹捏起来,手感十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