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楠琴后来买过很多手套,苏若瑶觉得都不如这双暖和。
也不知道,是送礼物的人温暖,还是这副手套温暖。
“苏同学,新年快乐,这是你的书。”
江逸从怀里拿出一本棋谱,苏若瑶想起,江逸要求她教围棋时,留在他的课桌上。
倒不记得,是不是后来忘拿了。
苏若瑶摘下手套,双手接过那本带着他体温的书,喃喃低语:“早知道是它,我就让你开学时带去学校了。”
江逸低着头问,他身体微微向前,两人平视,“什么?”
苏若瑶抬起头,笑得一脸天真,“没事,我还要回去收拾东西,有什么事,咱们开学再说吧。”
她转身时,手臂却被江逸抓住,苏若瑶诧异地看看那双手,又抬起头看江逸。
“瑶瑶,我可以这样叫你吧?和我一起去北城上学吧!”
江逸说这句话时,裸露在外的耳朵,悄悄染上霞色。
那双漂亮的眸子里闪烁着的光,晃了苏若瑶的眼,她上次见到这样的光芒,还是在机场。
苏若瑶觉得,今天不应该来的。
“江逸,对不起!我不能跟你去北城,我已经答应过别人了。”
苏若瑶一字一字地说,声音很慢,仿佛每个字都在脑海中走了几十遍,生怕对面前的男孩造成伤害。
她的眼眸一如既往的剔透,好像晶莹的翡翠,深邃又明亮,让人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眼睑上扑着密密的睫毛,犹如蝴蝶翅膀般轻轻扇动,令眼睛更加炯炯有神。
江逸看着那双漂亮的眸子,双手搭在她的肩膀,声音克制不住地颤抖,“是慕景琛吗?不好意思,我以前是你妈……”
他清俊的面庞微红,“我知道你是寄居在慕家。班里很多人都说你有个哥哥,很优秀,你的身边除了他,没有别人。”
“十一假期,我在教室里看见他来接你。他看你的眼神,不是哥哥看妹妹该有的。”
苏若瑶看着来往的行人,始终没说话。
江逸继续说道,“瑶瑶,我现在保送北城大学的经济管理系,我有信心上学期间会自己开公司。几年内,我可以让公司成为全国有名的品牌。等本科毕业后,公司也步入正轨,甚至可能已经上市。我会有一定的经济基础。可以边创业,边照顾你。”
“到时候,你就可以还慕家的养育之恩了。”
他的眼睛像两颗黑曜石,深沉而炽热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她低着头脚踢着地上的雪,咯吱咯吱地响着,江逸心里升起一股烦躁。
苏若瑶不想和江逸解释关于慕家的事,这个单纯到近乎天真的男孩,她该怎么措辞,才能不让他受到伤害?
尽管,苏若瑶比他还要小两岁。
江逸扶着她瘦削的肩膀,看着她精致的面庞。
他心里一阵恍惚,话脱口而出,“我听说,他不允许男生和你表白。瑶瑶,你有选择爱人的自由。我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做到最好。以后我来照顾你,你不必再过寄人篱下的生活,也不必委屈自己学习那些才艺,我会守护你。我陪你下棋和弹琴,我一定能给你奋斗出一片天地。”
这些话,重重地敲击在苏若瑶心里,江逸竟然深情至此么!她哪里值得这样沉重的喜欢。
苏若瑶默了几分钟,认真地看着江逸,“江逸,你可能不知道,我在慕家从来都不是寄人篱下,他们对我比亲女儿还要好。你的要求我不能答应,对不起!”
说完,她后退一步躲开他的双手,深深鞠躬,转身朝马路走去。
江逸追上前,挡住她的去路,眼睛有些红,“瑶瑶,他是你哥哥,你只是还小,分不清楚亲情和爱情。你把对他的依恋当成爱慕,你们这样做是不对的。”
苏若瑶的声音依旧软糯,却十分坚定,“江逸,我们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他是我的阿景,我从来都分得清楚。”
她的神情很认真,有着不符合年纪的沉稳。
“可是,可是,当初钢琴课上,你明明眼中只有我,你在桂花树下,对着我笑得那么开心,瑶瑶,你喜欢的是我,只有我。”
江逸的声音掺杂着焦急和痛苦,以他孤傲的性格,能做出这样的事,委实是爱惨了苏若瑶。
“不,不是的,不是那样的。江逸,你可能不知道,我生病时会认错人,我把你当成他了。”
她闭口藏舌,心中暗忖道,江逸,我从来都只能看到他。
苏若瑶本不想说得这么直白,可江逸这样执着,是她始料未及的。
现在想来,当初到底是太年轻了,如果能够再委婉一些,或许就不会有那么多遗憾了。
“你是答应慕景琛要去北城了吗?”江逸看着苏若瑶的背影,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冷。
苏若瑶心里清楚,他们以后很难成为朋友了,到底是走到这一步。
“是的!”
仅仅只有两个字,却带着一股坚定不移的力量,就像晨曦中的磐石,稳固且毫不动摇。
江逸瞬间像被击垮了一样,苏若瑶回头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不放心。
可他的骄傲,也不允许苏若瑶露出一丝一毫的可怜,“瑶瑶,你先走吧!”
担心江逸出事,苏若瑶点头离开,在广场转角暗中观察着他。
江逸站在那里好久,苏若瑶看着他恢复正常,慢步穿过马路。
知道她没有离开,江逸朝着苏若瑶这个方向看一眼,脸上露出微笑,冬日的暖阳照在他的脸上,给他的笑容镀上一层光,模糊了他脸上的轮廓。
如果,苏若瑶知道那是最后一次见到江逸,她一定不会让他那样伤心地离开。
可这个世上,没有如果。
江逸挥手和苏若瑶告别,他站在人行横道上。
她不自觉地跟着江逸的脚步,站在马路对面,甜甜地回应江逸一个笑,准备转身离开。
突然,一个女孩擦着江逸的身子跑过去,想要闯红灯过马路。
恰巧一辆黑色轿车冲出来,眼看着就要撞上女孩,苏若瑶伸出手,想要告诉他们小心。
路旁等着绿灯的行人也是一阵惊呼。
江逸眼疾手快地抓住女孩的手,顺势将女孩拉回来。但他的身体却失去平衡倒下去。
汽车急刹车的声音如同骤然划破空气的利刃,瞬间撕裂周围的寂静,锐利的金属摩擦,尖利而刺耳。
全部传入苏若瑶的耳中,多年前的车祸在她的脑海中重现。
她看到江逸被那辆黑车撞飞出去,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在空中不停地翻转着。伴随着汽车紧急的刹车声、路人的惊呼声。
他的身体重重地落在几米外,一道触目惊心的殷红划出唯美的血痕,战栗的红色诉说着,道不尽的荒凉。
江逸努力看向马路那抹白色,苏若瑶整张脸白得像纸一样,他想要摸摸她头说几句安慰的话。
可眼前一片漆黑,他的手指动动,就陷入无尽的黑暗中。
苏若瑶的手指轻轻地动,紧紧地抓着手中的那本棋谱,它还带着江逸的体温。
眼前只剩血红一片,模糊中,白磊和任敏十分焦急地朝着她跑过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她醒来时,四周都是白色的墙,她揉揉痛入骨髓的头,昏迷前的记忆慢慢回放。
来不及考虑自己的身体,她拔掉正在输液的针头,拿起枕头旁的手机,手指哆嗦着寻找江逸的手机号,尝试三次才拨打成功。
电话那端并没有人接听,苏若瑶颓然地坐在地上。
她此刻已理智全无,用手撑着床站起来,朝着病房外走去,她眼前一直出现江逸最后看她的眼神。
那里边满是眷恋和不舍,如同一把锁,紧紧锁住了苏若瑶的心门。
在江逸离开后许多年。苏若瑶回想起来,仍然心如刀绞,无法释怀。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医院的走廊里,她的手本能地想去擦拭眼泪,双手渐渐垂下,眼中充满无助和哀伤,泪水在无声地在心里落下。
苏若瑶,已经忘了怎么哭。
在那些年,一次次的痛苦中,苏若瑶已经知道,哭泣不能挽回任何人的生命。
她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苏若瑶几乎是立刻接起。
“你好,请问你是谁?”电话那端,一个四十来岁女人的声音,沙哑干涩,像砂纸磨过桌面,带着无尽的悲痛。
“阿姨,你好,我想问一下,江逸现在怎么样了?”
苏若瑶靠着医院的墙,仅仅走出十几米,已经被虚汗浸透了全身的衣服。身体虚弱到,如果不是靠着墙,她可能已经没有办法站立。
“他在省医院的急诊室,你怎么知道他出事了?”
女人的声音是长时间的哭泣造成的沙哑,苏若瑶半仰头看着屋顶,她知道江逸当时的情况有多凶险。
“我下去看看他。”她并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就挂断电话。
苏若瑶看到一名护士,非常有礼貌地问急诊室的路,扶着墙,艰难地朝着那边走去。
任敏只是去叫护士换液,几分钟的时间,回来苏若瑶就不见了。
问过同层的护士和医生都说没见到人。她的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立刻给去拿体检单的白磊打电话,将这边的情况告诉丈夫。
苏若瑶走到时,急诊室的门刚好被打开,几个医生鱼贯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