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潇潇来到这个地方二十来天了,至今依然不信自己是真的穿越了,叫穿越也不准确,她是莫名其妙到了另一个世界。
她不知道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若是死了,自己定是下地狱了。
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到底是哪里出错了,要将她弄到这里来受百般刑罚。
自己出身山区农村,家庭和睦,父母开明,生活不是很富裕,但也算得上小康之家。
从小大到干过最过分的事大概就是掏掏蚂蚁窝,抓抓小青蛙去钓螃蟹。小时候生活辛苦,但一家人都踏踏实实,种地养殖、打工、做些小生意,从来挣的也都是辛苦钱。
她想不出自己或者家人做过什么事,需要让她在人生刚刚起步的时候便下地狱。
她从来都是最老实的那种人,吃苦耐劳,勤奋上进,最叛逆的想法大概就是觉得谈恋爱费劲,打算不结婚做个快乐的单身狗。
辛辛苦苦跳出农门,凭借努力考取一份体面的工作。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她不明白到底是多大的业障,要这样惩罚她,她这样的人就算不上天堂不至于下地狱吧。
出事前一天主任说她来单位没几天就被叫到办公室做事,快一年了从来还没下过乡,以后若要回业务科室,下乡是常有的事儿。正好第二天有个分管她原本所在科室的领导要下乡调研,主任提议让她跟着一起去,长长见识也先熟悉一下下乡工作的流程。
第二天从早上出发到任务结束,一切都很顺利,她还觉得挺轻松的,就跟着拍拍照,跑跑腿,回去再写一篇简报,比平日工作简单多了。
快一点时,一行十几人四辆车启程返回,山路崎岖,夏潇潇他们办公室两人加上一起进来的林佳为了方便吹牛聊天凑在一起坐在最后一辆车里。
路不太好,盘山公路沿着河流蜿蜒曲折,挂在半山腰,但这种路她走得多了,家乡到处都是那样的路。
那天唯一的不同寻常之处只有一点,上班近一年,她唯一一次睡过头了,差点迟到,起来以后两只眼皮有些跳。因为赶时间那天早上她只喝了一杯经常买的包子铺提前打好的无糖豆浆,回去时有些低血糖头晕,但心情还是很好,一边听歌一边跟大家聊天。
夏天的山里天气变化无常,前一刻还艳阳高照,翻过一座山头,突然下起了暴雨,但这也很正常。
出事情的几分钟看着右侧陡峭的山坡,她突然想起高中时去同学家,也是那样的盘山路,有一辆车在她们眼前歪下山去。她又如往常一样看着这样的路就担心车会翻下山去,所以过那一段路时一直小心翼翼的坐着。
但突然间,毫无预兆的一阵天旋地转,车子带着一车五人一起滚下山坡。
不知过了多久,夏潇潇被同车的王姐叫醒,看着满脸是血的王姐,夏潇潇吓了一跳,刚一动,只觉头痛欲裂,脸上手上都黏糊糊的,全身都在痛,衣服还湿哒哒的。
“潇潇,你醒了。我们的车摔到山脚来了。现在卡在树上,我们不能待在车里,得赶紧出去。你现在能动吗?”
夏潇潇迷迷糊糊的听着王姐的话,挣扎着动了动。过了一会儿终于缓过来,夏潇潇抬手推了推靠在自己身上的林佳,还好她们三个都系了安全带。
夏潇潇看了看自己,很多伤,但手脚还能用上一点力,应该能爬出去。
“王姐,我还能动,你怎么样?”
“我还行,头有些晕,有些划伤而已。手脚都没什么大问题,先出去吧。现在车子卡在树上,万一一会儿再滚进河里就完了。”
夏潇潇又摇了摇林佳,终于她睁了眼。醒来看着夏潇潇尖叫起来,好不容易让她安静下来。一直抽抽嗒嗒的哭。
“你别哭了,现在待在车里很危险,你先看看自己能不能动,能动就赶紧爬出去。”
林佳检查了一下自己,一直喊这疼那疼,但确实没有骨折,手脚都能动。大概是坐中间有夏潇潇和王姐挡着,除了手上几处划伤,看起来她是情况最好的。
可她解开安全带以后就是抱着夏潇潇哭着喊怕,不肯出去。
夏潇潇也想哭,但是她更想出去,她正好在靠近河流那一侧,窗户已经碎了,她可不想跟着车掉进去。
“别哭了,先出去!你要不出来就让潇潇先出来!”王姐是个脾气火爆的,没那功夫安慰她。
驾驶员陈哥昏迷不醒,副驾驶直接空了,人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王姐自己退出去,又扯着林佳把她从左车侧窗户拖了出去,夏潇潇也赶紧跟着爬了出去,山上都是些灌木,土石松散又陡峭,人出来以后落脚处有限。
王姐拉着林佳踩在一丛灌木上,又拉着上方的灌木勉强能稳住。
夏潇潇爬出去以后也在一旁找了一处灌木拉着,上去没有路,山陡路滑,她现在情况又不好,她不敢冒险尝试。
他们处在一处极陡的山坡最下方,车子被河岸上方的几棵树挡住了,下边是河沟。
驾驶员陈哥叫了半天没醒,整个人脸埋在安全气囊里,头上的伤还极重,手变了形,她看着都有些害怕。
也不知道前面的车发现他们出事没有。夏潇潇和王姐都试过报警,但河谷里没信号,报警电话半天拨不出去,天上还下着小雨。
拿着手机试了几次,都没信号,心越来越慌。把手机塞回包里,她有些后悔换新手机了,信号太差了!
距离她上次看时间才过了半个多小时,自己上次看完时间还听了一会儿歌,后来才出的事。
前面的车上是他们同事跟乡政府的工作人员,一开始两辆车相距就两三百米,只是山路弯弯经常被挡住视线。这条路上往来车辆不多,他们连人带车冲下来,不站在马路外侧很难发现有车掉下来了,希望前边的人早点发现他们出事了赶紧报警。
一直尝试打电话报警,过了一会儿,夏潇潇好像听到上边有人在喊他们,夹着河水的声音听不真切,夏潇潇扯着嗓子应了两声,就咳起来,扯得胸口剧痛,越咳感觉越是不好。
好在王姐状况情况还可以,确认了确实是有人在喊他们,立即回应了几声,上面的人终于发现了他们。
上面的人确认她和王姐还清醒,让他们不要乱动等待救援。王姐脸上有些擦伤,右侧大腿上有一小块玻璃嵌进了肉里,但自己觉得情况还可以。
夏潇潇头上出血了,额头上一个大包,脖子和脸上被划伤了好几处,肩上被树枝戳一个洞,一直在冒血,大腿上也被扎了几个口子,牛仔裤都破了,左脚踝肿了,不知道是错位了还是骨折了,最麻烦的是她呼吸时胸口很痛,她怕自己有内伤。其他外伤她已经痛麻木了,也不怕。
夏潇潇穿的厚牛仔裤、牛仔外套,又背了双肩包,不然只怕伤的更重。林佳受的冲击应该是最小的,只是她穿了一身连衣裙,搭着个小外套,身上不少细小的伤口,都是玻璃树枝那些划伤的。
驾驶员陈哥不知道怎么样了,叫不应。副主任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被甩出去了。
虽然说现在大家暂时安全,只要等待救援就好,夏潇潇还是有些心慌。她的直觉一向很准,每次心慌都有大事发生,出发之前她就莫名出现过一阵心悸,心里还闪过念头担心翻车。
这会儿她的心又砰砰直跳,又是莫名的心悸,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有内伤要死了等不来救援了。还是要出什么别的事。
夏潇潇一只手抓着灌木,慢慢的将双肩包里的钱包和脖子上的工作证取了下来,拿出包里的笔和笔记本,写了一些话留给爸爸妈妈,如果自己活了下来就把笔记本收着。
如果自己真出了意外,希望爸爸妈妈好好的,自己是真的很爱他们,钱包里的工资卡里有自己上班近一年来存下的两万多块钱。
上班以来除了租房的固定开支,每天吃饭能吃食堂就吃食堂,晚上自己做饭,很便宜,自己不化妆,衣服鞋子也都是些便宜的运动休闲品牌。
最大的开支就是上个月新买的手机,花了自己好几大千。智能机什么都好,就是信号差。早知道带个老人机在身上好了,说不定这时候还能给爸爸妈妈打个电话。
写好纸条,把钱包和笔记本交给王姐,请她保管。
王姐看着钱包和笔记本没接,皱眉道:“你别这么悲观,我们都能平安回去的。你自己保管吧。”
夏潇潇又递过去一些道:“王姐,你帮我拿着吧。就当安慰我好了,大不了回去你再还我。”
她们站的地方比她站的地方稳靠一些,情况也好,她现在心慌的要命,还总是咳嗽,她又没感冒,咳出来的痰还是粉色的,她是真的怕。
重新背好包包,静静地靠在山坡上等待救援,她都有些后悔,不明白自己之前为什么要想到翻车,她甚至有些自责是不是自己乌鸦嘴,瞎乱想惹祸。
王姐见夏潇潇这个样子,一直鼓励她不要害怕,再过一会儿救援就来了,夏潇潇也知道,但是她就是很慌很害怕。
车底下的树动了,这次很明显,不是她之前以为的幻觉,车往外倾斜了一些。
夏潇潇有些害怕,她踩的地方土地有些松软。她实在找不到别的地方了,王姐她们站的地方也很窄,只是比她稍微往上两步,两丛灌木比她抓的地方似乎稳一些。
因为近来一直下暴雨,今天又才下一场,下边的河水暴涨,河水浑黄。
“王姐,车子底下的树好像要撑不住了。”
“我看到了,你抓好了,别乱动。林佳你自己抓好了,别拽我衣服。”
大概是担心车子掉下去以后车哥会被带着掉下去,王姐想去拉陈哥,但是林佳拉着她衣服,死活不松手,还一直哭。
夏潇潇也无能为力。
王姐掰开林佳的手,蹲下去拉着脚踩的灌木,试着拖了一下驾驶员陈哥,根本拉不通,变形的手看起来更恐怖了,人也没有反应。甚至车身被踩着又动了一下。王姐不敢再动,爬回去抓住灌木不敢再动。
等了不知多久,雨停了,救援队终于来了。听声音,肯定来了很多人,夏潇潇感觉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救援队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放人下来了,还喊话让她们不要害怕。王姐还说让夏潇潇把她的钱包和笔记本拿回去,整那些有的没的,倒是闹笑话。
夏潇潇现在也不方便,赶紧回道,:“回去就拿,他们要笑就笑吧,我也是一时害怕。”
两人正说笑,突然夏潇潇脚底下一松,汽车车连着树带着夏潇潇脚下的泥全塌下去了,夏潇潇失去了脚下的支撑只能死死的抓住上方的灌木丛,差点人就被带下去。
王姐她们脚下小树也有些松动了,林佳被吓的哇哇大哭,抱着王姐的腰不撒手,王姐一直喊林佳冷静下来,但林佳吓傻了。就是不撒手。
王姐不得不开口呵斥她,“你自己抓好了,你这样挂在我身上,一会儿我撑不住了,咱俩都要掉下去。”林佳终于被震住,老实抓住灌木没再乱动。
王姐跟夏潇潇说,“待会儿救援人员下来先救你,我这还能撑一会儿,”夏潇潇快撑不住了,点头答应。
救援队的人也看到了刚刚的情况,原本也打算先把夏潇潇拉上去,但经过林佳时被林佳抓住不放手,林佳又一直哭,不得已先把林佳用安全绳绑起来,让后边下来的人下来去拉夏潇潇。
但就耽误这么一会儿,夏潇潇抓的地方连着王姐她们所踩的树滑了下去。救援队的人只来得及抓住王姐的衣服,顺势拉住了她。
夏潇潇这边掉的太快了,救援人员过来本来又要慢一点,来不及抓住她,眼睁睁看着她掉进了下方的河里。早先掉下去的汽车连着司机陈哥都被冲的不见了,夏潇潇小小的身影掉入顺中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夏潇潇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只记得救援人员为了救她扑过来时急得几乎扭曲的面容。
立即就砸入水中摔得她七荤八素,她觉得自己就要死了,这样汹涌的河水,自己的三角脚猫的功夫,根本游不出去,呛了好几口水。
哪怕她拼尽了力气也只冒出水面一瞬就又被掀翻,她感觉自己就要死了,反复的呛水,她已经没有力气了,脑子里一片空白,这是死亡的前兆吗?
她感觉自己入了什么东西里,身体被包裹住,拼命睁眼,只看到好似白色光线飞逝。
自己好像在梦里一样,一瞬间她又能呼吸了,整个人身体一轻,还能看到自己手上的伤口,还能感受到衣服湿哒哒的,伤口也还在疼,可她确实能呼吸了。
没一会儿,也许就一瞬间,她看见自己手背上的伤口居然像电影里一样,自己愈合了。
很快神秘的光线消失,失重感不在了。重新感受到重力,整个人一恍惚,如同跌坐在地上。
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坐地上,周围是一片树林,树不算密,但很高很大,可以看到天空,天上灰蒙蒙的,没有阳光。
夏潇潇赶紧爬起来,这是哪里,自己是死了吗?四处检查了一番,夏潇潇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已经愈合,伤口有粉粉的新肉。
衣服裤子还是受伤时的样子,有很多破口,衣服裤子鞋子都还有微弱的血迹泥痕,应该是被水冲的,全身的衣服鞋子都已经干了。
分不清自己是做梦还是死了,夏潇潇掐了自己几把,很痛,可她还是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毕竟做梦时候受伤梦里的自己也会有类似痛的感觉,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大喊了几声,没有人回应,回应她的只有鸟兽虫鸣。
包还背在身上,里面的东西也都还在,甚至也都没坏。手机甚至还能开机,只是只剩下5%的电量,时间是下午两点四十,从她写遗书过去了一个小时左右,手机依旧没有信号。她记得上次看手机还剩60%的电量,这么短的时间,她又没用手机,电都去哪了?奇怪的是,手机居然没被水泡坏。
拿着手机在附近转了转,甚至她费劲力气爬上一棵大树,还是没信号,打开手机地图,地图没法定位,灰白一片。
整个森林的植被也很陌生,她又感到莫名的心悸,这样的感觉,是恐惧是不安,她想要离开这里。
爬下树来,打开包仔细检查了一遍,她包里一块小镜子,一个口哨,手机充电器,耳机,还有一本小说,一瓶迷你防晒霜,一把折叠伞,一瓶保湿霜,一瓶眼药水,一板吃了一片的阿莫西林,家里的钥匙,一支用过的铅笔,两个发圈,背包内袋里还倒出两枚一元硬币,一张一百和一张五十的新纸币,只贴了名字的饭卡。
钱包笔记本都交给王姐了,自己就剩这些东西。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自己真的死了,还是自己被人救了,现在昏迷了灵魂在梦游?
搞不清楚状况,但这样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收拾好东西,找了石子在路上刻下信息,做好标记,又在附近比较光滑的树上刻上信息,万一自己其实是走丢了,救援队找到这里也有个方向。
夏潇潇是个很没安全感的人,经常会怀疑自己的人生是不是真的?现在这样离谱的情况,她不得不做出多种假设。
阴天,看不到太阳,森林里没法辨别方向。凭借直接找了个方向,背着包开始往山下走。
包里的口哨还是自己为了安全特意准备的,原本以为永远不会用到,现在却用上了。
吹着口哨,边走边做标记。大概走了不到半个小时,找到了一条小路,确认了一下方向,沿着路一直走,途中依然不断做着标记,画了箭头,走了一段后又换成五角星。
走了大概一个小时,夏潇潇终于走出了树林,不远处有农田出现。
农田里的作物有的是她见过的,有的是没见过的,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一时又说不上来。
环顾四周,夏潇潇发现周边的植物只有少数是她认识的,但也不是自己所在省份常见的。有一些看着眼熟,但她确认不是她认识的,只是长得像她认识的某些科属的植物而已。
土壤质地也与自己所在省份不同,介于北方黑土地与南方红粘土之间的土壤,黑中带红还很松软。
远处的房子样式也很奇怪,木质房子除了少数几栋像自己小时候老家的吊脚楼,其他的房子建的都不怎么好,破破烂烂,低矮矮,黑洞洞的,房子也不全是盖瓦的,还有很多茅草屋。
陌生感让她感到了强烈的不安!自己是掉到什么神秘世界了吗?还是自己做噩梦呢?忍不住扇自己两下,又掐了自己几把。应该也不是做梦啊,身上的伤痕还疼呢,只是愈合程度好像过了半个多月的样子。
可手机上的时间就过去了一个小时而已。越想越害怕。
自己这样绞尽脑汁干想也不是办法,必须要找人问一下,打定主意,夏潇潇往村子方向跑去。
夏潇潇没有进村,而是朝着地头一个老做人老妇人走去,老妇衣着很像小时候村里的老人,青布麻衫,长相看起来也不像坏人,虽然打扮的年代感和地域风格有异,但到底是和自己一样的活人。
夏潇潇壮着胆子朝着老妇喊了好几句老人家,老妇都没搭理自己,夏潇潇不得不走近一些,走近了又喊了几声,老妇终于抬头看向自己。
夏潇潇以为她年纪大了耳背,大声道:“老人家,你好!我是出来旅游的游客,不小心迷路了,请问这里是哪里呀?”
然而老人看着她,一脸疑惑,随后发出的声音让夏潇潇心里一惊,老人说的语言她完全听不懂,反复确认了几遍老人说的的确是她听不懂的语言。
夏潇潇又抬头看了眼周围的房屋,田地,心中越发惶惶不安。哪怕老人看起来并无恶意,夏潇潇还是害怕得 想拔腿就跑,匆忙道了声谢,故作镇定走到小路上,走了几步夏潇潇开始撒腿就跑。
她不敢跑回山里,也不敢进村,就跟小路一路朝着远处看起来像大路的地方跑。
跑到村外另一头稍宽的土路上,看着周围没人,夏潇潇才停下来喘了口气。想了一会儿,她决定趁着天亮走大路,看看能不能到达城镇,只要到达城镇,找到有政府的地方就有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