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可要回信？”内监询问。
郑按察使的心思一目了然，根本没有遮掩。
皇宫内夭折一两个孩子实乃常事，一个头疼脑热可能就没了。郑家从没想过在皇帝的厌恶疏远下六殿下竟然能顺利长大。
一个皇子长起来不容易，然而他一旦成人立住就不会再轻易夭亡，也就自然而然有了让人押注的筹码。
如今皇帝年岁日增，但凡有一腔抱负的皇子怎么可能始终疏远自己的母家？
即便不冲着那至高至尊之位，只想过太平日子，做富贵闲人，也没有在前朝后宫单打独斗的道理。
此乃阳谋。
郑按察使知道，殿下心中也知道。
所以郑按察使在信中从来不提郑家做过的狠心事，只说大哥糊涂，说自己行事疏忽，远在地方对京城的事鞭长莫及。
他先示好给了台阶，只求殿下顺着台阶接受郑家的“补偿”。
殷朔眸色幽深，指节不紧不慢扣了一下桌面，随意的动作颇有些玩味：“回信。让他从郑家子中挑两个送来做侍从，人选他自己定。”
伴读不过是明面上的身份，殷朔早过了这个年纪，如今送来的既是郑家的示好也是郑家的眼线。
至于到底在郑家子中选谁，这展现郑家的诚意有多深。
“是。”内监明了此意，躬身后退离开。
＊
年前还有个重要的日子，是五皇子的生辰。
慧妃张罗着好生操办，生辰当天请帝后到席，给足了她脸面。
余下妃嫔知晓皇帝要去，也都纷纷备上贺礼赴宴。
宴上倒是热闹得很。
“这日子真是不经过，小五都十七了。”
皇后坐在上首，含笑注视着五皇子，仪态端庄，“你四哥过了十五就出宫建府，比你早了两岁，如今你也到了年纪，可不能再黏着你母妃了。”
揶揄一句，皇后让宫人将生辰礼给五皇子送去。
殷高桓立刻起身谢赏，答谢皇后的关怀之心。
看着五子挺拔的身影，皇帝定睛瞧了一会，等他站起身，才缓慢开口道。
“皇后说的是，这日子过得真快，小五都十七......长成大人了。”
五皇子在皇帝心中地位不同。
因着忌讳殷朔的克亲命，有意忽视殷朔，在年纪最小的七皇子出生前，皇帝一直颇为宠爱“幼子”五皇子，到了年纪也没有放五皇子出宫。
今天被皇后有意无意一提醒，皇帝突然感觉到不合适。
小五早就不是孩子，青服俊面站在殿中，玉冠束发，领绣云纹，比起通身的贵气，更明显的是扑面而来的鲜衣怒马，年轻男子的气息。
他若是再待在宫中，和满宫妃嫔时常见面，未免有些尴尬。
“儿臣年龄再长也是父皇的儿子。”
五皇子扬起眉头，神色张扬，笑嘻嘻道，“还得父皇为我操心。”
皇帝面色一缓，手指隔空点点他。
“光长个子不长心性。”
皇后也跟着笑，神色温和。
看一眼乖乖坐在席上的少女，辛素华收回视线，给皇帝斟了杯酒，没有继续添油加醋。
小坐了一会，皇帝和慧妃话家常，又接下五皇子和众人的敬酒，有些酒意熏然，扶着皇后的手便要离开。
众人连忙起身恭送。
站起身后，看着跪在下方的儿子，皇帝停顿了一会，笑道。
“小五，你和小四这对混世魔头以前可是让朕操碎了心。
年后出宫建府，离了你母妃的管束，又和你四哥聚在一起，可不要闹得太猖狂。记住了吗？”
殷高桓抬起头，神色惊讶。
被慧妃推了一下他才回过神，挂起笑领旨谢恩。
“儿臣谨记父皇的教诲，不会和四哥胡闹的。”
“好孩子。”
皇帝点头，迈步要离开，突然又想起什么，接着道，“小五都出宫了，小六也一起吧。”
他看向皇后，语气和缓，“华儿，你费心为他们操劳一二。”
“都是臣妾该做的。”辛素华语调温柔。
皇帝神情宽慰，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还是华儿最贴心。”
辛素华回以一笑。
帝后携手离开，宴席也到了尾声。
前来参宴的妃嫔送上贺礼，纷纷告辞离开。
慧妃笑着应对，不时闲聊几句。
眼尾偶然一扫，看见儿子正皱眉呵问宫人，似乎在找什么。
“就这么一会，你们就找不见人了？”
殷高桓本来就心情不佳，见宫人办事不力，眉间更是盛满怒意，阴云密布。
“殿下，渺姑娘，渺姑娘兴许被皇后娘娘带走了......”
小太监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解释，话音未落就被一脚踹倒。
胸口立时剧痛袭来，小太监脸色苍白，却不敢抚摸伤处，连忙重新跪好，口中谢罪。
“桓儿，过来！”
慧妃注意到这处情景，见还未离场的妃嫔们也看了过去，立刻叫五皇子到她身边。
“你在胡闹什么？”
低声责问一句，慧妃没有再说多的，只让儿子先行回宫。
＊
“姑娘，皇后娘娘等着您呢，咱们先回凤仪宫吧。”
御花园中，婢女神色不安，小声劝说辛渺离开。
少女不愿搭理她，听她想出这理由，才回头看她一眼，哧笑道，“你别诓我，皇帝姑父去了凤仪宫，姑母哪有时间等我，我才不回去呢！
你闭嘴别说话，要是打草惊蛇我可饶不了你。”
婢女只好安静下来，愁眉苦脸。
钟嬷嬷年纪大了总是腰疼，今早姑娘让她留在凤仪宫，没有跟随赴宴。
怪自己疏忽，姑娘说走就走，她应该找个人回宫报信。
这下好了，姑娘要是想做什么，她一个人怎么拦得住？
“嘘！别说话，他们来了。”
少女突然压低声音，躲在假山后盯着走过来的少年男女。
殷朔走在前方，倪夏亦步亦趋跟在身后，正在说些什么。
“......我曾在古书中看到这种粮食叫土豆，种得多长得多，做百姓口粮做军备粮草都很合适，只是不知去何处寻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