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真快，你都要上大学了。”
    看着周围经过的青春无限的年轻人，李医生不禁感慨岁月不饶人，他都四十了，彻底进入中年期，不好再说自己是青年才俊。
    “李叔你真有意思，四十又不老，看你说得像半截入土一样。”
    “跟老人比是不老，跟你这种小姑娘比，我不就是老古董吗？”
    平时不觉得，但现在身处一群风华正茂的大学生中间，李医生深感自己青春不再，心里默默泛起酸。
    “决定好申请哪所大学了吗？我看这里就不错，离你们家也近。”
    今天是李医生例行给莫尔斯夫人看病的时间，正好辛渺在家，两人久不见面，便一起出来走走，顺便看一看辛渺备选单上的大学。
    李医生环视一圈绿草如茵，年轻人们三三两两成群，心中十分羡慕，他要年轻个十几岁，说不得就努力一把加入他们。
    感慨了一会，李医生回过神，却发现身边的女孩有些不正常的沉默。
    “怎么了？不喜欢这所大学？”
    李医生疑惑地皱眉。
    这丫头向来有话说话，就是挑选个大学，怎么好像还把她为难住了？
    “你要是不喜欢就换一个，英国好学校多的是。”
    “不是，”女孩看了眼李医生，又移开视线，看向远处，叹了一口气，“唉，李叔，我其实......想去香江读大学。”
    “嗯？”
    李医生惊讶，“你想回香江？”
    “不对，你不能说是回，你就没有去过香江，当年你还没上岸就被我们捞到了，怎么突然想去香江？”
    辛渺抿唇，没有说话。
    看她神情不对劲，李医生脾气急，根本等不住。
    “发生什么了？你说说呀，到底怎么了，你怎么这副神情？你不开口，我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李医生再三催促，辛渺张了张嘴，终于开口。
    “昨天，艾琳她爸爸给了我一个东西。”
    “嗯，然后呢？”
    李医生心道这丫头奇怪，平时不都叫小莫尔斯哥哥吗，今天反而生疏称呼他为艾琳爸爸。
    “那是当年我身上带的一只耳坠，菲佣给我换衣服的时候偷偷拿走，本来没人发现，但后来她和护工闲聊时说漏嘴，暴露了自己，护工就把这件事告诉了艾琳爸爸。”
    女孩一口气将三年前不为人知的小插曲说出来。
    “你的耳坠？”
    李医生神色古怪。
    一只耳坠而已，如果能引起菲佣贪财心偷走，那肯定不是一般耳坠了。
    他当年没见女孩戴什么东西，去给她看病的时候，女孩已经被收拾妥当，被莫尔斯夫人拉着手叫女儿呢，谁知还有这么个插曲。
    “是一个翡翠耳坠，成色很好。”
    “......”
    李医生沉默了。
    翡翠耳坠......能戴的起珠宝首饰的十五六小女孩，家里条件应当不错，她有必要偷渡去香江讨生活吗？
    再则，正常人会带着贵重耳坠游海？
    辛渺没在意李医生的沉默，继续道。
    “菲佣偷了耳坠的半年后，她跟护工闲聊的时候说漏嘴被发现，然后艾琳爸爸就知道了这事。”
    “......但他没有告诉你？”
    李医生已经大概明白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有了小白的陪伴后，莫尔斯夫人的精神状况越来越好，小莫尔斯先生还几次跟他感叹过，没想到一时善念竟然帮到了自己的母亲。
    “艾琳爸爸跟我说，他是最近才找到当年被卖出去的耳坠，他买回来后，立刻就拿到我面前。”
    “呃......”
    李医生神色尴尬，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自己雇主的行为。
    就算没有找到，小莫尔斯也可以将这件事告诉小白啊。
    有了一个线索，小白没准就能找到自己的家人，进而恢复记忆，记起自己是谁。
    小莫尔斯这样隐瞒，显然有私心。
    “他和我道歉了，他说他很愧疚，当年他害怕我找到线索离开，莫尔斯妈妈的病情可能反弹加重，便自私地隐瞒了这件事。”
    “再到后来，他真的把我当妹妹看待，有了感情，就不知道该怎么说出这件事了。”
    女孩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可李医生看得出来，她显然对小莫尔斯的隐瞒行为很不满。
    是应该不满！莫尔斯一家就算对小白再好，也不是她的血缘亲人，小莫尔斯为了自己的母亲做这种亏心事，不是害了小白和她的父母吗？
    当然......这件事自己也有份。
    想起自己当年侃侃而谈，对小白的情况根本没怎么留意就自以为是做“好事”，还觉得自己积德积福，李医生就神色不自在，他这随口几句不是缺大德了吗？
    如果小白不是活不下去，不是一无所有地准备拼一把，人家有爸妈，有经济状况不错的家庭，那......那自己岂不是害得小白和家人生离死别？
    小白是生离，她父母恐怕以为女儿已经死别。
    “小白......”
    李医生脸上火辣辣的，语无伦次地开口，“你说这事闹的，你要是本来就是香江本地人，结果被我几句话害到了异国他乡......等等！”
    李医生突然想起什么，困惑又迷茫地看向女孩，问道。
    “小白，你到底是哪的人？你不会说香江话啊！”
    虽然他们现在用的是香江话，可李医生记得，三年前小白明明不会说香江话，只能勉强说几句。
    她一张口下意识就是内地话，语言习惯也不是香江的风格，不就是因为这个，自己才确信她是从内地偷渡来香江的吗？
    “你，你到底......”
    李医生想说出个猜测，可想了半天也想不到什么符合的情况。
    “你总不能是从自己家落海后一直漂到香江吧？”
    这当然不可能，人都得泡化了。
    “.....我也不知道。”
    女孩神色迷茫。
    沉默片刻，她回过神，看向一旁愧疚难安的李医生。
    “李叔，别跟我道歉，我不怪你。”
    “咳，小白......”
    “听我说，李叔，我真的不怪你，也不怪莫尔斯妈妈，你们都对我好......我唯一心里有怪罪的就是艾琳她爸。”
    “可说实话，他也是救了我命的人，而且......”
    女孩嘴角一扯，精致的小脸微微哂笑，“这个耳坠就能说明我是大小姐吗？没准是什么传家宝，我就这一个值钱的东西。”
    “要是我的确没有亲人，艾琳爸爸他们愿意收养我，不还是对我有恩情？”
    李医生沉默，过了一会，他问道。
    “那你现在怎么想的？小白，你想回香江上大学是想......”
    “是，我要回香江。”
    女孩抿了抿唇，明眸坚定。
    “我不是赌气，我只是想找回我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