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克正在商品柜后面擦拭落灰的蛋白石项链,他悠然哼着不知调的小曲,听到有人推门,当即把掸灰棉布往兜里一揣,飞也似的跑向门口,扯开他黏腻的喉咙高声道:“欢迎光临,尊贵的客人,您需要……”
门口是一女一男两名巫师,男巫挥手间将店内所有的门窗都砰砰闭严。
博克的声音戛然而止,阅人无数的他能闻见她们身上散发出的令生命熄止的冰冷气息。
她们的面庞被银质浮雕面具遮掩,两副面具上的纹饰如出一辙,都由锐利而抻展的弯月和花瓣交织而成,各自在面具的左右角落缀有倒五芒星图案——没人会不知道倒五芒星就是恶魔的脚印——她们的面具上没有嘴唇,取而代之的是二十针缝合线图样,在森森光影下,博克不用再细看,他太知道面前是什么人了。
曾经煊赫一时的食死徒格外爱戴这噩咒般的面具。
但她们明明已经销声匿迹很久了,自从那位……
“卡拉克塔库斯·博克。”
女巫的声音沉郁,带着一股浓重的德国口音,她低诵着博克的名讳,咯咯地笑。
这个笑声令博克毛骨悚然,女巫身高至少有170厘米,她整个人被笼罩在薄暮般摇曳的层层叠叠的黑袍下,博克结合声音与身形,几乎能断定他从未见过这人。
博克不由自主地想要后退,但男巫预见了他的动作,利落的锁腿咒将他钉在原地,博克身形摇晃,险些栽在地上。
女巫的笑声突兀地停止:“你在害怕什么?”
“不,不,两位尊贵的大人,请允许我深深地鞠躬。”博克竭力让自己颤抖得没有那么厉害,他将空空的双手摊在身前,示意自己没有一丝反抗的想法和能力,“对于您二位的光临,我深感荣幸和惶恐,不知您二位莅临我这小店有何贵干……”
女巫抬手飞去一个擦着博克耳畔而过的霹雳爆炸咒,一扇木架应声而倒,上面陈列的物件七零八落散一地,博克的耳朵和心头都是一阵钝痛,温热的血液顺着耳垂滴在肩膀上,他不敢回头,只能安慰自己:从声音上来分辨,并没有什么易碎品砸坏。
“你不知道?”女巫一边笑,一边不间歇地在商店内狂轰乱炸,红白蓝各色的光芒从她手势里迸发,爆炸带来的温热的灰色烟灰中,博克只觉自己的性命和财产双双危在旦夕,女巫的声音越发像是魔鬼的低语,“你以为你的行径能瞒天过海,逃过我的主人的法眼?还是说,你天真地认为,我那无所不能的主人,已经不行了,他无法再向你索求你应得的代价?”
博克既恐惧又困惑,他实在不知道眼前的人是为何而来,但她快把自己的所有家产给糟践光了:“请息怒,请息怒,大人,我诚恳地发誓,我实在不知……”
女巫扬手一个咒语将博克掀翻在地,博克的尾椎重重砸在地上,他清晰听见体内某处骨头断裂的声音。
“他好像真的不清楚。”男巫终于开口,他刀片般冷硬的声音在博克听起来就是天籁。
“是的,是的!”博克忙不迭点头,“若是有任何我能效劳的地方,我一定肝脑涂地,请您二位高抬贵手,小店本就利润微薄……”
“是吗?”女巫的声音忽然柔和下来,她俯身凑近博克,博克能闻见她身上可怖的酸性油脂的气味,那是兽性的味道,“你从未向任何人泄露过主人的行踪吗?”
“我绝没有泄露任何事!”博克几近破音,解释时险些咬到舌头,“事实上,我其实很晚才知道,那位大人就是……就是……”
博克半天没敢把汤姆·里德尔这个名字说出口。
“噢,你没有说。”女巫的声音慢极了,“那么是谁说的呢?主人可是把你的名字记得格外深刻,他嘱咐过我,完全可以不择手段地——”
“够了。”男巫轻轻地打断女巫的话,他凭空变出两张椅子,居高临下地坐在瘫倒在地的博克面前,“主人从这离开之后的那段时间,你做了什么?”
“你可以自己说,也可以先体验一下钻心咒再说。”女巫靠上椅子,当她提到钻心咒时,原本低沉的嗓音都变得愉悦而高昂。
“请听我说!”博克忙道,生怕再晚一步那个疯女人就要借题发挥,“那位尊贵的大人,当时他突如其来地提交了辞呈,噢,是的,现在看来,他必然是有更为重大的事务要去处理,那时的我一无所知。
我必须再次坦诚,直到几年前我才知晓他的真实身份,我为我的见识短浅而抱歉。那段岁月太过久远,许多细节在我记忆里都变得模糊。
他辞职之时……请允许我稍作回忆……我记得我曾频繁地请他出面,希望他能说动顾客出售一些稀世珍宝给店里,至于最后一次……似乎是……是……”
女巫的耐心似乎已经告罄,她的食指不耐烦地敲击着椅子的扶手。
“是赫普兹芭·史密斯女士,噢,是的,那位富裕的老太太,我可以确定,当时我希望收购她手上的一副妖精做的盔甲,汤……我是说,那位大人,他时常去看望赫普兹芭,她们很熟络。”
博克的记忆像开了闸的龙头,一经开启,水便源源不断地往外涌,
“我想起来了,那位大人辞职时,赫普兹芭被她的家养小精灵杀死了。对,没错,这在当时可是一件大事儿,我不会记错的。我那段时间非常忙,老实说,刚刚失去一名非常得力优秀的助手,店里的琐事一下子都压在我的身上,我连出门的功夫都没有。
我唯一参加过的社交活动就是赫普兹芭的葬礼,这一点您二位可以尽情去核实,我从来都是独来独往的,更何况,我这等小人物本就无法得知那位大人的行踪,从何而谈泄密呢?”
女巫冷笑一声:“你又不老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