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后,斯黛开始她的一贯流程——夜宵后给家养小精灵讲故事。
几乎每一只午夜在厨房遇到过斯黛的家养小精灵都听过她讲的故事。派拉自然也知道“说故事的海克森小姐”的传闻,但这还是第一次她亲身体验。
斯黛拉着派拉在餐桌旁坐下,她拇指摩挲过自己的手心,当即手里便出现数十张和扑克的材质尺寸都相仿的纸牌,甚至斯黛的持牌姿势都和玩扑克一样,她将它们展成一个扇面:“选一张吧,派拉,看看你会抽到什么故事。”
派拉依旧是那样泪眼蒙蒙,过于激动的心情让她泪腺失控,为了不让泪雾遮蔽视线,她只能努力地把本来就大如拳头的眼睛瞪得更大。
从派拉的视角只能看到纸牌背面一模一样的金色纹样,那是以倒三角为形排列的赫奇帕奇院徽标志。派拉轻轻地伸出手指,隔空选择了其中一张纸牌,心下忐忑。
“派拉选择这张,海克森小姐。”她的声音轻得仿佛只有自己才能听见。
派拉话音刚落,被选中的纸牌从斯黛的手中一跃而出,如轻盈的蝴蝶般灵巧地翩然翻转。
派拉的目光紧紧跟随着这张神奇的纸牌。
她终于看见了纸牌的正面——是一只身披铠甲、神情肃穆的家养小精灵,下方印着一行细小却清晰可辨的文字:\"复仇者安布\"。
斯黛轻轻眨了几下眼睛,戏谑笑道:“哎呀,乔比第一次抽中的也是这个故事呢。”
要知道,乔比可是霍格沃茨最为勤勉和兢兢业业的家养小精灵,几乎所有家养小精灵都将其视为学习楷模。派拉听到斯黛这样说,她赧然红脸,两只尖尖的耳朵都开始轻轻颤抖起来。
“故事发生在古老的过去,位于英格兰北部的约克郡存在着一支历史悠久、血统纯净的巫师血脉,她们是琼斯家族。而我们故事的主人公安布,则是世世代代都为琼斯家族工作的一只家养小精灵……”
“琼斯家主倒下时,她的双目都未能闭合,一脸乌黑戾气。等安布办完事回到家,看到的便是琼斯一家的横死,面对这样的灾难,恸哭无法抚平安布的仇恨,她下定决心要为主人一家报仇……”
“安布擅长漫长的等待和筹划,她可以利用自己小巧灵活的身体,穿梭于各种危险的地方,也可以利用自己的魔法天赋,收集情报,寻找仇人的线索……”
当斯黛开始描述起安布每一段惊心动魄的冒险时,派拉格外紧张地听着,她拳头紧握,心情也跟着安布遇到的挫折磨难而跌宕。
“安布最终亲手杀死了她穷追数十年的凶手,在斩下仇恨后,安布的人生似乎也失去了目标,安布想要自我毁灭,当她走出那间宅邸时,湛蓝的天空和明艳的日光实在太美,她舍不得这个世界。”
“在这数十年的追凶之路,安布看见了她前半生从未见过的风光,也发现自己其实比任何人想的都更强大,她孤独地行走在这片包藏着无数死亡与新生的大地。安布想起她曾在丰盈的海上航行,劫掠过粗鄙残暴的人鱼;她曾在无尽的风沙中迷路,斩下过秃鹫和蛇的头颅。安布舍不得离去,可她满身血腥,早已不是一个称职的家养小精灵了,没有人家愿意雇佣她,安布也等不来对自己的审判。”
派拉的心怦怦直跳,她心中似乎有一株希冀的藤蔓破土而出,但斯黛却戛然而止。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派拉不可置信,以至于她失态地跳了起来:“怎么就结束了呢?安布最后到底怎么样了?她自杀了吗?还是……”
派拉不敢说出那个词,那个由七个字母组成的单词。
一个违背了家养小精灵的天职的词。
但是派拉同样不能接受勇敢、优秀、独一无二的安布就这样静悄悄的死去。
“这是个故事,派拉。”斯黛笑了笑,“故事的结局可以是任何人书写。”
“海克森小姐,我能再问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
“乔比听过这个故事之后是怎么说的呢?”
斯黛支着下巴沉思片刻:“乔比什么也没说。”
派拉心里空空的,她沮丧地垂着头。等她反应过来时,斯黛已经用清洁咒打扫起卫生来了。
“天呐,这不该你来做,海克森小姐,快住手。”
“我讲故事已经耽误你很久了,我们一起的话,很快就能做完卫生。嘿派拉,别这么紧张,每一只听过故事的家养小精灵都和我一起打扫过卫生。”
——事实上,这句话她对每一只家养小精灵都这么说过。
但派拉不知道,派拉只好妥协。
这夜,派拉小小的脑袋里依旧满满装着复仇者安布的故事,
……
斯黛在编安布的故事时,其实最初的设定是安布为了同为家养小精灵的同伴复仇,并突兀地将安布安排进了复仇后立刻觉醒独立意识,从此看海听风,成为为自己而活的冒险家的结局。
但这个结局在说给谭雅的一瞬间,谭雅几乎都没过脑子,立刻让斯黛重写。谭雅认为如果把这样的故事讲给家养小精灵听的话,斯黛马上就会被赶出厨房。
所以最后,斯黛只能看着被自己亲手修改得面目全非的故事,皱起眉头抱怨:“这不是一个好的革命故事。”
谭雅轻飘飘望去一眼,她明明才十六岁,但表情老成得像是三十六岁:“家养小精灵的处境就是巫师界的盆地,是整个欧洲的深渊,你的故事想要被接受只能向保守回潮,你要知道,她们只能接受一点涓涓细流。”
斯黛叹气:“可是小江小河怎么能填平腹地呢?”
“要求不要太高,星光也是光。”谭雅又埋头开始写论文,鬼知道她为什么可以把一段明明所有人写都一样的魔法史论文写得独树一帜,“说实话,你对它们已经够好了,起码作为巫师你还有羞愧心。至于其她事,那不是你这个身份该做的,我们和她们毕竟不是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