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西弗勒斯都是黑发,但远远望去两人的头发完全不兼容。
西弗勒斯的头发细软,或许是常年和坩埚打交道又不爱打理自己的原因,这些没力气的发丝像是马鬃般一缕一缕地贴在头皮上;
而斯黛的头发粗硬浓密,它们被编成一支松散的低麻花辫垂在身后,连发根都闪着光一般透亮,先天的自然卷让它们不安分地翘着,既蓬勃又生动。
两个人针锋相对,一时僵持不下,斯黛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直视西弗勒斯的眼睛,他的眼睛和头发一样,都极黑,里头奔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西弗勒斯想再一次对斯黛用摄神取念,但这一次斯黛不想再如他的愿,快速移开目光。
“又想对我用摄神取念吗,教授?”斯黛偏过头,目光随意地落在旁边的书架上,她的姿势没变,两手依旧撑着桌面,平静地说,“你明明有更好的办法——你可以相信我。”
西弗勒斯危险地眯起眼:“——摄神取念?”
斯黛不该知道摄神取念,更不该知道他曾经对她使用过摄神取念。
“你想问,我怎么会知道你会摄神取念?”斯黛露出一个像是想到了一个很蠢的笑话的表情,“你知道吗,当巫师在使用摄神取念的时候,她的瞳孔会放大,瞳孔的直径最少扩张至一厘米,因为她接受到了完全不同的情感和大量信息,就一定会触发情绪的开关或者身体的保护机制,而这些都会引起瞳孔扩张。虽然单从这一点上并不能断定一个人是否在使用这种魔法,但若对方是个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他会有这样突兀的反应,那就另当别论了。”
“斯内普教授,你在读我的思想的时候,我也在看着你呀。”
少年言笑晏晏,胸有成竹,西弗勒斯则迟迟不语。
他固然吃惊和震动,但他也在权衡。
短暂的寂静后,他开口:“这是你从哪本书上看来的?”
“书里可找不到。”斯黛自满道,“这是我自己发现的。”
若此时斯黛说出某本书的名字,那他在西弗勒斯眼中也只会是个稍微多读几本书,有点小聪明的女巫,但她没有。
西弗勒斯忽然想起一片曾经不以为意的记忆:在格里莫广场12号,邓布利多接到了斯黛婉拒凤凰社邀请的信件,邓布利多遗憾地把信递给唐克斯,唐克斯读完后也夸张地趴在桌上叹息。
穆迪的魔眼四处乱转,在邓布利多和唐克斯身上来回游移,直到邓布利多跟他解释:那是唐克斯的一个十分优秀的同院学姐寄来的信,如果她在,凤凰社一定会多一道无坚不摧的防线。
邓布利多的眼睛真是从来没有看漏过任何东西。
或许是有邓布利多的信用背书,或许是对斯黛有隐秘的期待,西弗勒斯最终还是将秘密的钥匙交了出来。
他不再犹豫,果决地揭晓答案:
“它是黑魔王。”
斯黛一直在等待西弗勒斯的回应,在听到答案后她几乎是立刻给出反应,她双手一拍,一屁股坐了回去,喜道:“我早该想到的!”
西弗勒斯在思索从哪说起,他从书桌的夹层里拿出这段时间翻看的关于黑魔法的书籍,正是书架上缺失的那几本书。
斯黛居然可以从上千本书的书墙上锁定失物并得出结论,这个脑子出众得让西弗勒斯惊讶。
他忽有所感地问:“你听说过大难不死的男孩吗?那个哈利·波特。”
接下来会是个漫长的故事,斯黛将在西弗勒斯低如耳语的声音中经历一场惊恐的噩梦。
“大名鼎鼎的王牌波特,从他入学那一年开始,霍格沃茨就没有消停过……”
……
斯黛和西弗勒斯此时正各执书桌一端,西弗勒斯坐在螺旋爬藤三角扶手椅上,时不时啜一口斯黛刚冲好的咖啡润喉;
而斯黛懒在墨绿色绒布休闲椅里,安静地注视着西弗勒斯。
她刚腹诽完魔法石的故事像是邓布利多为哈利波特准备的超纲期末考试,就被奇洛的死讯震惊得脸色一僵。
奇洛是个非常年轻的教授,聪颖却怯生的他在毕业后选择留校执教麻瓜研究,虽是混血出身,但他早已脱离麻瓜社会,也是因此他对麻瓜世界充满好奇和友善。
学生们对这门课平庸但和睦的氛围普遍反响不算太差,有不少人愿意选修这个好欺负的教授的课程,用来混个还不赖的成绩。
当然,以霍格沃茨一向堪忧的校风,奇洛无疑也是个被校园霸凌的绝佳对象,即使当着他的面,学生们也敢肆无忌惮地嘲笑他的神经质。
斯黛曾经捡到过一张干花书签:是一株无精打采的蓝色野花,微蜷的花瓣尖映着沾了水渍般的深紫色,标本锁住了这份濒死的美貌。
斯黛在标本的右下角看见一板一眼的“奎里纳斯·奇洛”的签名,便专门找去麻瓜研究办公室,将书签物归原主。
当时斯黛还好奇地多嘴问道:“奇洛教授很喜欢做花的标本吗?”
“当然,虽然都是些不知名的野花。”奇洛赧然一笑,从低垂的眼缝里小心觑着斯黛的脸色,“你也……觉得它们很美,对吗?”
斯黛印象里的奇洛还不口吃,但他的语速极缓,说话时总爱挤着眼睛缝下去瞟别人,这让斯黛浑身不舒服,她不擅长面对这种像受惊小鸟一样无害又谨慎的目光。
奇洛被学生欺负这件事她自然清楚得很,也不是没有过制止,特别是她最好的朋友谭雅可是一路从级长到学生会主席,谭雅巡逻和维持秩序时总爱抓着她(其实是为了防止斯黛在没人盯着的时候,又去翻禁书区,闯禁林和黑湖,甚至悄悄离校去伦敦市区,是的,她干过这事)光是阻止学生给奇洛施恶作剧咒语的次数,都得用两只手来数。
斯黛心里是同情奇洛,但她没有那么多善心去庇护每一个被欺辱的人。目之所及,伸手制止是她能做的极限,可这些胆怯的受害者就像是扑火的群虫,再怎么费力去救,他们也始终会把自己搞到狼狈不堪的地步。
她没有渡众生的能耐。
斯黛点点头,尽量温和地回应道:“你把它们定格在了尚且美丽的时候。”
奇洛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羞涩,他的脸开始微微泛红,他嗫喏着要将这朵蓝花标本送给斯黛。
斯黛本想推拒,但看见奇洛的傻笑(斯黛眼中的),心里长叹口气,还是郑重地把蓝花夹进课本里。
“只有珍惜美的人才会被美所注视。”斯黛露出一个礼貌体贴的微笑,“谢啦,我会好好珍惜它的,教授。”
这是斯黛和奇洛的唯一一次的单独对话,本来她也只选修了一年的麻瓜研究,一年过后,斯黛只会在跟着谭雅去维系奇洛与大部分学生岌岌可危的师生关系时碰到面,奇洛始终保持着他垂眉低眼的姿态,两人仅仅是点头之交。
斯黛悲伤地垂下目光,她的确不那么喜欢奇洛,但得知他的生命如血淋淋的烟花般陨落时,还是忍不住扼腕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