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里？地点在哪？”
    “还不确定。”
    “有多少人一起去，你是否安全？”
    “厂里不少人都去，应该安全。”
    “去多少年？”
    “不清楚……”
    “如果我不同意你去，你还会去吗？”
    “我……”
    “你去吧！”
    李亚林还没反应过来，妻子已经同意了。
    “怎么？以为我离开你就不行了？看不起我是吧？我告诉你李亚林，没你在我身边，我何清夏日子照样过得风生水起……”
    何清夏语气逐渐开始哽咽，“我会好好把妞儿带大……”
    李亚林突然把她抱在怀里，何清夏趴在他肩膀，夜深人静不敢哭出声。
    不小心露出一点轻微稀碎的哭声，让李亚林心里酸涩得不行，也跟着一起落泪。
    本来想安慰几句，如鲠在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夏夏，我……”
    “我会永远记得你的付出，等我回来会加倍弥补回来，还有妞儿。”
    “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什么时候走？”
    “还没有具体的时间，但是明天之前要确定去不去。”
    谈完话，何清夏躺在李亚林怀里，夫妻俩久久没说话。
    何清夏闭上眼睛想事情，李亚林以为她睡着了，轻轻抽开手臂去上厕所。
    在他走后，何清夏忍不住偷偷流泪，咬住手臂克制哭声，手臂带来的疼痛一时间缓解了她内心的痛苦。
    何清夏自虐般越来越用力，毛妈突然响起的呼噜声把她的“魂”叫了回来。
    有那么一瞬间，何清夏脑子里想出很黑暗的想法。
    何清夏深深吐了一口气，她怎么会想拿自己和女儿的性命威胁丈夫不要离去呢？那样子太可怕了，太疯狂了。
    何清夏胸口发闷，一时间不能接受自己内心的黑暗。
    “怎么了睡不着？”李亚林轻声道。
    因为说的是悄悄话，耳边喷洒的气息让何清夏不自在。
    “别靠那么近。”
    “不靠那么近说话你怎么能听到？要是说话声音大了，吵醒妞儿怎么办？”
    越是不让他靠近，男人愈发靠近。
    何清夏感觉自己捂耳朵的手被他的唇碰到了好几次。
    恼羞成怒道:“那就不说话！”
    “那不行，夏夏同志睡不着，作为丈夫我有责任陪她一起聊天，打发不能入睡这段无聊时间。”
    “我要睡觉，别说话。”
    “行行行。”
    何清夏刚开始是假装睡着，后面慢慢就没了意识。
    她不知道，男人在她睡后悄悄亲吻她的额头，带着愧疚和歉意静静注视她许久。
    第二天夫妻俩像没事人一样，早早起床去上班。
    毛小敏整天心事不宁，她的傻女儿不会真的同意女婿去那个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吧？
    要是真走了，她怎么也得在城里照顾母女两人。
    “唉……”
    毛小敏想到这皱起眉毛，满脸忧愁。
    “外婆干嘛叹气？”
    毛小敏摇摇头，眼神迷茫看向屋外，“小孩子不懂。”
    “外婆和妞儿说说看。”
    毛小敏现在无人倾诉，被这么一问打开话匣子，对着还没大腿高的小女娃滔滔不绝讲她的烦心事。
    “唉……到时候我照顾你们，家里那几个不得闹翻天。”
    毛小敏其实知道自己会如何选择，要是女婿真走，撕破脸皮她也会进城里帮一帮女儿，帮她做好家务活，看好孩子，让她可以心无顾忌上班。
    就连老头子估计也是这么想，就是不知道三个儿子儿媳妇心里会不会不舒服，肯定会！
    “可是妈妈也是外婆的孩子啊。”
    对上天真无邪的眼神，毛小敏闷闷道:“是啊，女儿也是自己的孩子。”
    都是自己的孩子，怎么帮女儿就是不被认同的呢？
    要说养老是儿子的责任，必须帮儿子照顾孙子。
    但是在毛小敏心里，要是三个儿子不孝顺，以她女儿的为人，势必会把她接到家里养老，不会对她不管不顾。
    她的女儿性子柔柔弱弱，但那只是你没触及她的底线。其实在有些事情上面，她比谁都有魄力，内心比谁都坚强。
    摸了摸李舒月的头，毛小敏心里有了判断。
    总不能看女儿孤苦无依，要是真到了那一步，她就进城帮带孩子，要是三个儿子不养老，大不了就跟着女儿女婿一起生活。
    何清夏不知道已经有人为她悄悄下定决心，她今天上班一整天都不在状态。
    好在终于熬过一天，揉了揉发胀的脑袋，收拾完东西准备离开。
    “夏夏，这里。”
    高大的男人站在厂门口，半靠在墙壁上。
    何清夏小跑过去，笑着说:“下班这么早？”
    “主任提前让我们下班，明天不用去上班了，后天出发，留时间给我们收拾行李。”
    何清夏的微笑僵在脸上，“这么急？”
    “对，不需要带什么，以后稳定下来了，我会给你写信，据说那里环境很恶劣，也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
    “嗯……”何清夏心不在焉回答。
    “你傻啊，还真让他走？”
    澡堂里，毛小敏恨铁不成钢对何清夏说。
    “不让他走，现在他不怪我，一年后他不怪我，十年后他还会不怪我吗？”
    “这不一样，他要是心里有你们母女俩，怎么舍得离开？我算是看错人了，他就是……”
    “妈！”何清夏扬声道。
    “妞儿还在旁边，说话小声一点。”
    不远处的李舒月表面在玩水，实际上偷偷竖起耳朵偷听。
    毛小敏脸色讪讪道:“知道了，那你也不能就这么同意他离开。”
    “那要怎么解决？一哭二闹三上吊之后再同意？既然都是同意，为什么不能开开心心送他离开，他会对我永远心怀愧疚，一辈子都要弥补我……”
    毛小敏第一次看到女儿这么犀利的发言，这一刻她不像是往日强势的母亲，像是被女儿“训话”手足无措的母亲。
    “行了行了，不管你了，什么时候走？”
    “后天。”
    “这么快！”毛小敏惊讶道。
    “我明天回家收拾东西，以后我在家帮你看妞儿。”
    “妈。”
    何清夏仰起头，澡堂的热水混合她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后悔刚刚对毛妈说话太大声了，把丈夫离去的怨气发泄在亲人身上。
    “妈替你的三个哥哥把孩子照顾大了，也该替你把孩子带大，你知道妈一向一视同仁。”
    “嗯，谢谢妈。”
    在毛妈没注意的地方，何清夏偷偷抹眼泪，同时在心里告诫自己要坚强一点，毕竟她身后有最坚实的后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