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克琢磨了一会儿:“我想向他问几个问题,但他未必肯告诉我答案。你知道有什么合适的场所吗?”
“嗯……”华生犹豫了一下,他立刻明白了对方口中所谓的“合适”的含义,内心一番纠结斗争,仿佛正在为平淡无奇的生活做出一项重大的决定。
过了一会儿,华生最终还是笑着微微眯起眼睛回答道:
“确实有个地方,来我家吧……我是个医生,家里设备齐全。”
“好的。”
于是乎,这两个刚结束酒局的人,带着一个半死不活的家伙,慢慢消失在伦敦的夜幕之下。
街头巷尾;
“对了,玛丽跟我提起过,听说你是个签约者。”黑暗中,华生闲聊似的开口:“刚才你为什么不召唤你的恶魔出来呢?”
“因为……”夏洛克思考过后答道:“实话告诉你,其实我一开始就尝试召唤了,不过……我的恶魔似乎出了点状况。”
夏洛克的恶魔的确出了些麻烦。
不久前,他的那些像蠕虫般的——或者说应该称为触须的东西,在梦里同化了一只腐尸犬。尽管这只恶魔并非特别强大,但它毕竟有牙齿有爪子,跑得也够快,召唤出来多少能帮上一点忙;而且就算它死了也不会让他觉得心疼。
因此,最初夏洛克追踪目标至长街时,便打算撕裂虚空,召唤出那只腐尸犬。
然而,当他心意一动……
空间裂缝确实产生了。
只是,并没有出现在眼前。
而是出现在了……额……贝克街!
这听起来就不对劲儿,虚空裂缝竟然出现在贝克街221b号的二楼,也就是他新租住的那个小公寓里!
当时夏洛克懵了,要知道,贝克街可离这里好几公里远呢!
每个契约者都知道一个常识:控制恶魔是有范围限制的,即便是那些被教会尊崇的强大操控系契约者,其控制范围顶多也就几百米而已。超出这个范围,就无法开启虚空裂缝,更别提操纵恶魔了。
然而,夏洛克却能清楚地感知到那只腐尸犬的所有动作,并能无比自然地对其进行控制。
这种超乎认知极限的控制距离足以让任何契约者,甚至是那些天天研究恶魔的“生命科学研究院”研究员们都瞠目结舌。
夏洛克起初也很惊讶,紧接着他又尴尬地发现,那只腐尸犬似乎无法离开那间出租屋!
并不是因为门被锁住了,狗子不会开门把手……而是它似乎无法走出那个领域,换句话说,就是这只腐尸犬只能在被触须爬过的区域内活动。
这算怎么回事?
难不成作为契约者,只能在特定的地方召唤恶魔?
虽然可以通过小触须的爬行来扩大这个领域的范围,但如果要在贝克街上召唤,是不是就得先让触须把整条贝克街爬一遍?
如果要在下城区召唤,就得在那个如同地狱般的世界里,把自己的领域覆盖整个下城区?
好吧,有一刹那间,夏洛克也分辨不出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如果按照这样的思路,等到自己的领域扩展到整个伦敦时,岂不是无论身处何处,都能够随时、随地召唤出自己的契约恶魔?
那么,伦敦以外呢……
整片大陆?
乃至整个帝国?
然而,这种想法还没维持到半秒,夏洛克就自嘲地笑了笑。
理论上虽然可以这么做,但实际上要想让那只最长也就七八厘米的触须爬遍整条贝克街,恐怕得好几个星期的时间;让它把整个下城区爬完,恐怕要等上十年八年。
至于伦敦,甚至是整个帝国……
呵呵,到了那个时候,人类要么已经成功把恶魔赶回地狱之门,要么已经被恶魔屠杀得一干二净了。
“唉……”
他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对于这种奇特的召唤方式,他一时拿不准是否该告诉华生,更不知该如何启齿才合适;
幸好华生并不是特别好奇的那种人。
两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那个刺客被拖曳着脚踝在地上滑行,一路上他的脑袋磕碰了许多物体,发出咣咣当当的声音,幸亏他是个契约者,否则恐怕随时有可能断气......
大约一个小时后,他们来到一座临近下城区中心地带的小巷子,夏洛克和华生走进了一幢装修颇为精致的公寓楼。
这里有电梯呢。
越是白天热闹的地方,晚上往往越显得凄凉,此刻的街道空无一人,他们二人上了13楼,那里就是华生的家。
“看来,你比我原先想的还要富有些。”夏洛克说道。
“我有些战地救治经验,有时会跟着外勤小组执行任务,你也知道……教会的补贴一直很丰厚。”
华生说着,打开了自家房门,并做出一个绅士般的邀请动作。
屋内的装饰并不华丽,但审美水准相当高,正如华生曾提到的,他热爱美好的事物……
并且,屋里的每样物品都摆放得整整齐齐,地毯和桌子的角度都与墙面保持平行或垂直,一丝不苟。
这样一个房间,要是谁鞋底沾了灰恐怕都会感到不好意思进去。
不过还好,夏洛克的素质可不太讲究。
于是他直接拽着那个刺客进了门,刺客身上的鲜血在光洁无尘的地板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鲜红色痕迹。
然而华生对此视若无睹,依然满脸笑容,并引领夏洛克走向一扇紧闭的门前,随后掏出了钥匙,看着夏洛克:“呃……我偶尔也会接点私活,所以自己改造了一间卧室,你应该不会觉得意外吧。”
他那双充满妩媚意味的眼睛里竟闪过一丝羞涩。
夏洛克点点头:“早就料到了,你对那种味道如此敏感,单凭‘职业是医生’的设定根本解释不通,就算你说你每天都浸在血泊里我都相信。”
华生这才松了口气,然后慢慢拧动钥匙并推开门……
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和另一种混合气息扑面而来,华生摸了会儿墙,找到了煤气灯的开关阀门。
“滋滋滋”
随着几声轻微声响,房间内渐渐明亮起来,与此同时,夏洛克也惊讶地发出了“嚯”的一声。
展现在眼前的是一间不算宽敞的房间,四壁都被厚厚的海绵涂层包裹住,也没有窗户,因此比预期要昏暗得多。
靠墙的地方摆着几个巨大的展示柜,里面陈列着一排排用福尔马林浸泡的不明器官。
不过相比这些,房间中央那张巨大且留有干涸血迹的手术台更能给任何人带来强烈的感官震撼。
因为它根本不像手术台,更像是屠夫的案板,边缘垂挂着几条深棕色皮带,旁边的手推车上放着钳子、锯刀、钢针等医疗器械,上面还星星点点沾着鲜红的血迹及类似绞碎肉块的残渣。
总之,各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元素充斥在视线所及的每个角落,使得整个房间显得异常恐怖、肮脏,与门外整洁的客厅形成鲜明对比。
华生微笑着,用力扣挠着指尖刚愈合的伤口,以此抑制内心的某种躁动情绪,但脸上依旧保持着一贯的温文尔雅和谦逊态度,他略带歉意地开口道:
“抱歉,每次走进这个房间我总会有些兴奋,兴奋过后总会有段疲惫期,所以我常常忘记整理……不过设备都很结实,墙壁做了隔音处理,一会儿你问这位先生问题时,不必过于小心翼翼。”
夏洛克沉默片刻,打量着眼前的俊美男子,又低头瞥了一眼时不时抽搐一下的那个刺客,似乎这辈子头一次觉得……在“审讯”这一领域上,有些人或许比自己更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