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楚琮起了大早。
乔珍珍起床洗漱,吃完早饭进书房时,他已端坐在书案前,正在翻阅她最近一直在研读的《伤寒》,上头有她写的不少心得与问题。
乔珍珍心道这太子真不好当,难得出来疗养,还如此勤勉。
想来生物钟已经定型,想睡个懒觉都睡不着。
见了礼,她道:“公子可用过早膳?”
“已用了。”楚琮说。
乔珍珍从药柜抽屉里拿出药包,“那我这就帮您熬药去。”
楚琮又如前一日那般,拿着她的书,跟着去了厨房,王成给他端了小马扎,他单手撩袍,坐的端端正正,继续看书。
他虽然没看着自己 ,但乔珍珍就是感觉在监工的注视下干活,忍不住说:“大公子您在书房等着就行。”
楚琮抬头,“是我影响到莫姑娘了?”
他都如此说了,乔珍珍必然只能回答,“没有,您继续看书吧。”
心里忍不住骂了句碍事。
楚琮再次低头看书,他倒并非有其他意思,只是一个尚书之女,亲自给他熬药,为表尊重,不是将人当婢女使唤,才摆低了姿态。
谁能知道乔珍珍并不在意这些小细节的人。
他从前没仔细翻阅过医书,一时看得有些新奇入迷。
片刻后,见乔珍珍闲下,才问:“这都是你的批注吗?”
“批注算不上,不过一些想法罢了。”乔珍珍说,“《伤寒》与《内经》相比,更像是仲景先生的病案本,没有明确的辩证,都是对症用药,所以我便写了些我的辩证思路,待师父来了,再问他正确与否。”
“原来如此。”
楚琮紧接连问了好些问题。
乔珍珍耐着性子一一回答。
她之前以为,能与韩峥交上朋友的,大概会是与他一般,性格相似的人。
但不知是因为太子本身是个话痨,还是因他与韩峥是好友,而她则是韩峥未来的妻子,所以才如此自来熟。
不过细想之前在宫里第一次遇见太子,还一起吃过饭,他那时话就挺多,全场几乎都是他在活跃气氛,看得出来,帝后感情是真不错,所以太子的性格一点不压抑沉闷,像个寻常家庭里,给父母逗趣的孝顺儿子。
看着这般性格的太子,她还有些羡慕。
不像她,在亲生父母面前,一开始是别扭,后来干脆选择少说话。
她不贴上去,大家反都自在,有时想起会打个电话来关心她的生活,那时她已经想明白一切,与其期待别人的爱,不如多多爱自己。
生活没有伴随不断的失望,日子便幸福了许多。
至于莫卿扬和吴氏,虽然与他们相处时多少有演戏的成分,但因他们的确是很疼爱子女的父母,处了数月,倒有几分真心。
然而莫玉莹魂魄已散,自己的存在,便是要保证这个家族,不会在十年后覆灭,如此也对得起她占用了这具身体,虽然一切都非她本意。
当然,坑了这本书的锅还得她来背。
乔珍珍有时会想,虽然她逐渐转变,吴氏粗枝大叶兴许辩不出真假,但以莫卿扬的心智,可会知道女儿已被人替代。
目前看来似乎没有,也是她爱多想,外婆从前说过一个亲戚家的女儿,小时候蛮横又霸道,那会条件不好,她一个就能霸着吃一只鸡,后来长大懂事多了,人变得和善又大方,简直判若两人,然而没有人怀疑她是被夺舍了。
浪子回头金不换嘛。
总之,这第二日过下来,把乔珍珍累的够呛,实际上她没做多少事,就是熬了个药,但感觉比平时练武还累,应酬人累的是精神,何况对象还是太子,他可以随便问,她却不能随便答,话得往脑子里过。
所以这日晚上她让太子喝完三顿药,与一万早早就睡了。
一万全天都待在院子里没出去玩,除了盯着药外,就是在外院人堆里窜来窜去,偷听那些陌生面孔说话,企图找寻可能存在的别家钉子,然而毫无收获。
睡到半夜,乔珍珍被人推醒。
这是很不寻常的事,晚上除了一万,不会有其他人来打扰她。
所以几乎没有迷糊的过渡,她用力眨了眨眼,看向来人,是端着一盏烛灯的夏香。
“发生什么事了?”
声音清醒的就像是未曾入睡过一般。
夏香颤着声音,烛火在她手中抖动的厉害,晃动的微光将整个卧室照的犹如电视剧里频闪的恐怖前兆。
“姑姑娘……说,说是……”她紧张的吞咽,缓了口气继续说,“有山匪打上报国寺了!”
乔珍珍一瞬间瞪大了眼睛,立马掀开热乎乎的被子下床,顺手还把一万推醒,“快醒醒,出大事了。”
一万睡的正香,拱了拱屁股,换个姿势,继续在梦乡中畅游。
夏香将灯放在床头茶几上,着急忙慌的要给乔珍珍穿衣服。
“我自己来。情况如何了,对方来了多少人?师父醒了吗?红姑姑醒了吗?太子那边是否通知到了?寺里的武僧可去应敌了?”乔珍珍这边抛出许多问题,那边又再次叫一万,“快起来,有山匪打上报国寺了。”
夏香努力稳住声音,“老先生和红姑姑,还有称心如意,咱们家,凡事会武的,都去前头支援了。”
乔珍珍神色凝重,“对方人很多?”
按理报国寺有三百武僧,如果敌方人数不多,又只是普通土匪的素质,根本用不着她这边的几十人出手。
“人很多,连太子那边带来的侍卫都去了不少……前头传来消息,说是可能有上千人!”
一万这个时候才彻底清醒,听清楚夏香禀报的事,也着急起来,“上千人?!哪来的那么多山匪?”
就算一万是只猫,都觉得事情蹊跷。
上千的山匪来报国寺抢劫?
脑子坏掉了吧!
乔珍珍道:“这不对劲,虽说报国寺离着上京城不近,却也并不远,东郊大营离咱们这儿也就二十多里地,哪个土匪敢在这附近的山头安营扎寨?”
夏香一径摇头,“奴婢不知,只是听传来的消息,说是看打扮像是土匪。”
“是不是冲着太子来的呀?”一万问。
“不知道。”乔珍珍看向它,“兴许冲着我来的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