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韩峥道:“不麻烦的话,咱们出去走一走吧。”
“不麻烦。”
韩峥对身旁的侍从道:“青峰,你留下。”
“是,公子。”
乔珍珍便也对夏香与称心道:“你们也别跟着了,我与世子在寺里随意走走。”想了想又道,“若如意把一万找回来,让它来找我,我是说一万,它能找到我。”
“是,姑娘。”
“是,姑娘。”
……
出了院子,两人并排走在小路上,九月的阳光依然耀眼,只是没了夏日猛烈的势头,柔和许多。
“你黑了,也瘦了。”乔珍珍率先开口,“这趟出差挺辛苦的吧?”
“还好,不辛苦。”
乔珍珍侧头着他,笑了声,就算辛苦,韩峥大约也不会说,他看起来就是那种从小就非常懂事,不会哭闹要糖吃的孩子,从来都是习惯默默承受,不太发表自己的意见。
从某种程度来说,她自己也是这样的人,但她是因为觉得哭闹没有用,人只有被很多人爱,才有任性的资格。
“怎么了?”
韩峥不知她笑什么,略不自在的看了看自己的衣裳。
“没什么,怎么想到来看我?”乔珍珍把话题引开。
“因为错过了你的及笄礼。”韩峥直言道,“我有三天假期。”
乔珍珍想起及笄礼上发生的事,“错过了……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韩峥不明所以,“为何?”
“自然是因为宴会上发生了不光彩的事。”乔珍珍大方道,那件事没什么好隐瞒的,何况当时定国公府女眷还在,想瞒也瞒不住。
“住在我家的表妹,和我二哥的小厮睡到了一起,然后被来参加宴会的各家夫人们看了个正着。”
凤眸中有一瞬间的迷茫,韩峥愣道:“你说什么?”
“需要我重复一遍?”乔珍珍笑说。
顿了顿,韩峥消化了一下方才的讯息,“不用了,我听清了。”
“当时你母亲与二婶都在场。”
韩峥以拳抵唇,咳了两声,“这还真是……”
“嗯,当时的确有些尴尬。”
乔珍珍话虽如此说,态度却坦荡,并不为耻,她是个现代人,表妹一家不知羞耻,又与她何干,她才不会觉得要为别人的错误而背负不属于自己罪过。
“你表妹……”韩峥原是想问,是不是就是那个他见过的,粉涂的特别厚的姑娘。谁知乔珍珍直截了当的说,“死了。”
“什么?”
韩峥几乎以为自己听觉出现问题。
就算一向淡定如他,都忍不住为这事件的跳跃而感到惊讶。
“不止我表妹,我姨母,包括一个表哥,都死了。”乔珍珍干脆不等他发问,便把整件事和盘托出,包括刁姨母想让小厮变二哥,让莫家认下这件亲事,又扯出二十多年前长辈之间的旧事。
这件事莫卿扬在许多下人都在场的情况下说出,就代表他并不想保密,早晚都会传出的事,不如由她来说,省得被有心人歪曲了事实。
“所以当时我娘很生气,直接就将姨母一家赶走了。”
韩峥认真的听着,并没发表自己的意见。
“所以后来姨母他们半道上发生这样的事,她很自责。”
乔珍珍叹气。
“这不能怪伯母。”韩峥道,“换了任何人,都不可能再让他们住下。”
“话是如此说。但我母亲天性善良,善良的人都是如此,爱把不是自己的错误,怪罪到自己身上。”乔珍珍顺手从身边的木芙蓉树上折下一朵死亡芭比粉色的花朵,“若非姨母一家贪心不足,又如何会被赶走,导致惨剧发生。”
韩峥沉默了会,问:“你表妹会和小厮睡在一起……与你有关吗?”
乔珍珍一愣,而后挑眉,差点忘了,上次在长公主的宴会上遇见盛华县主,让韩峥见识到了她的另一面,是觉得她不是好人?
“你的意思,是说我把表妹和我二哥的小厮,放到了一张床上?”乔珍珍停下脚步。
韩峥定定看她。
“那你要失望了,不是我做的。是我二哥醉酒,躺在厢房休息,姨母一家想利用这次机会,把我二哥与表妹送作堆。”乔珍珍嫣然一笑,“谁知中间出了岔子,我表哥嫌厢房躺着不舒服,被小厮扶回了院子,而他另有个小厮喝醉了,在那厢房休息。姨母他们连人都没看清,就急忙忙把我表妹送上了床。”
“你什么也没做?”
韩峥并非质问,只是有些他自己也说不清的直觉。
“也不能说什么也没做吧。”乔珍珍嗅了嗅花香,“我告诉二哥,让他当心姨母,毕竟姨母就差想把我表妹嫁给他的心思刻在脸上了。而且最近我家正在与葛家议亲, 你也认识,就是玉珠,上回在荷花宴上与我一同逛园子的那个姑娘。”
“嗯,我有印象。之前要定日子,莫大人说得等你二哥成了亲,才轮到咱们。”
“长幼有序嘛。”乔珍珍朝他眨眼,“反正你们家也不急。”
针对这事,韩峥无法辩驳。
“他们定下了吗?”
“出了这档子事,估摸又得磨一磨,不过……应该没问题吧。”毕竟这次莫卿扬在明通禅师预言洪涝这件事上,站对了位置,会更进一步,“葛家反正看中的是我爹,至于我二哥,在这次事件中没有傻乎乎被人设计,应该能给他加一点分。”
“看起来莫家不能缺了你。”
“你是在嘲讽我?”乔珍珍斜眼瞥他,“难道你以为只有男人会在前朝厮杀,而女人们都在后院岁月静好吗?”
“我没有嘲讽你,”凤眸中透出些许尴尬,“只是……”
“只是什么?”乔珍珍不肯放过他。
她向前一步,逼近韩峥,抬头,一双秋水杏眸直直望进他的眼中,甚至他的心中。
韩峥没有后退,手背在身后,握了握拳头,微微低头,与她对视,就在快浸溺其中时,挪开凤眸,但依然没有后退半步。
在这条通往幽静的小路上,两人靠的极近。
乔珍珍在笑,她还挺享受这种感觉,在这个男人面前露出部分自己,不用时时伪装,有种欺负老实人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