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这次不帮他,他就要被那些人废了四肢,奶娘是不忍心啊——”
白妈妈这话倒并非说谎,她虽重视儿子,但袁佳慧同样是她一手带大,甚至用的精力更多。
她原是想先帮着儿子把难关度过去。
待日后再一点点把东西赎回来,两头都能落实。
袁佳慧反问:“您不忍心,便要偷我的嫁妆,牺牲我吗?”
要知道这年头女子在夫家过日子,有一部分底气就是嫁妆给的。
袁佳慧嫁的不算光彩。
夫家不喜她娘家,如今连嫁妆都没了。
此时的她,犹如一株无根浮萍,往后生存,全赖旁人态度。
而且最近婆婆待她也不如从前,想着桩桩件件,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的落个不停。
白妈妈仰头质问:“大姑娘您忘了吗,奶娘从前是如何护着您,为何一出事,您就要闹到太太跟前来啊——”
挪用嫁妆这件事,如果只是私底下被揭穿,她还有把握安抚住袁佳慧。
“不与母亲说,就由着你们这样里外拿捏我吗?”袁佳慧捏紧了拳头,哀婉道,“我何尝想闹到母亲这里。上次奶兄欠了两千两,我帮着还了,你们是怎么答应我的?奶兄指天发誓说以后不会再赌,但凡有下次,任由我告到太太老爷那里,任凭处置!这话难道都是诓我的?”
袁佳慧本是个没主意的人。
白妈妈如何都没想到,她得知消息后,竟会直接告上明德堂。
“五千两……大姑娘,难道奶娘与你奶兄的性命,都不值这五千两吗,如今……您这是要我一家子的命啊!”
这话将袁佳慧说的生出些愧意。
但事已至此,开弓没有回头箭。
她踟蹰左右,捏着帕子的手不知所措,几番看向吴氏张口,却又说不出话来。
乔珍珍轻叹,适时开口道:“白妈妈真是好大的口气,您可知道,五千两够普通人家生活多久,够买多少个像你这样的仆妇?”
乔珍珍看了袁佳慧一眼。
袁佳慧也看向她,目中微有诧异。
“你是对我大嫂不错,可这不是你应尽的义务吗?现在却用来道德绑架她,是否说,一个下人,但凡对主人尽心些,就算犯了很严重的错,当主子的也该全数宽容忍下?”
白妈妈的脸又红又白,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我我我……我没有……”
乔珍珍继续道:“而且我大嫂是没给过你们机会吗?之前白贵欠了两千两,是谁帮着还上的?”
发出一声冷哼,乔珍珍眼中带上蔑视,“你可知我大哥薪俸几何?在你口中,七千两竟被说的如此容易,你与白贵,挣几辈子能还上?还是你们打算从其他途径弄到这笔钱?有些话,你能骗我大嫂,却骗不了所有人。”
吴氏轻拍袁佳慧的后背,以示安抚。
“还好这次我大嫂知道事情后直接告到了娘这里,不然容得你们继续下去,谁知会不会捅出天大的窟窿!”
乔珍珍故意将事情往严重了说。
“到时别说你这一家子,只怕是要带着我大哥,我爹一起共沉沦啊!”
这个时代便是如此,以夫为天。
女子为了自己都能忍,但涉及到丈夫,她真正的立身之本,容忍度就会降低。
吴氏如此,想来以袁佳慧这样柔弱的女子,大抵也是差不多的。
果然,听完这番话,袁佳慧原本还犹豫的目光变得坚定了几分。
“你胡说!没有……没有那回事!”
白妈妈着急辩解,她自是了解袁佳慧的。
丈夫与儿子在她心里的份量,是谁都比不上的。
“我胡说?”乔珍珍笑道,“不然你倒是说与我听听,你们打算如何还我大嫂这七千两?”
“这,我……我们……”
来莫家这几年,也是养大了她的胃口,不把几千两放在眼里,岂不知从前在袁家,过的是如何拮据。
白妈妈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又改变策略,想博袁佳慧的同情心,对着她哭道:
“大姑娘,这五千两,真不是贵哥儿的错啊——他也是马失前蹄,原本一下子就能将之前的两千两还上。谁知……都怪这次龙舟赛,那刘家蝉联三年夺了魁首,贵哥儿便以为这次也不会有失,可他没有本钱,就去借了利子钱,想着这次要能赢,便能将先前的钱都还上……谁知!”
白妈妈说的情真意切,“都是为了还上您的钱,他才再去赌的啊——”
乔珍珍又看一眼袁佳慧,笑道:“那说起来,这倒还是大嫂你的错了。”
袁佳慧气极,脸色涨红,却是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秀梅忙帮她顺胸口,“大奶奶何必与她置气,顾着些肚子里的孩子。”
后面不管白妈妈说什么,乔珍珍都能三言两语给她挑了。
白妈妈咬着牙,阴狠的瞪她。
乔珍珍根本不当回事,笑呵呵一派闲适。
其实她完全不必开口,白妈妈一家注定完蛋了。
她说这许多,终究还是因为不忍心袁佳慧。
莫卿扬已经起了换儿媳妇的心思,但说到底,袁佳慧只是太弱了,不是没救了。
少顷,陈三将白贵抓来了明德堂。
乔珍珍是第一次见到此人。
白贵体态臃肿,脸上五颜六色的挂了彩,一只眼睛肿成了一条缝,看不清长相。
脸型长长的,与白妈妈很相似。
陈三她也是头次见,之前还是听一万说过家里有那么个人。
长相普通,没有宋九成的浓眉大眼正派英气,轮廓偏柔,站在人堆里绝不会被一眼看到,的确更适合负责一些暗处的事。
白贵被陈三猛推一把,扑倒在堂屋里。
陈三背着手,站到辛嬷嬷身旁。
“贵哥儿!”白妈妈一声嚎,“他们打你了?”
她很想摸摸儿子的脸,奈何被捆的结实。
“娘——”白贵失声痛哭,爬到母亲身边,母子抱在一起。
吴氏对这场闹剧已经忍到了尽头,对陈三道:“你去问问老爷,该如何处置?”
陈三应声而去。
白妈妈与白贵哭声一止。
反应过来后,母子两全都朝着吴氏磕头,口中只求饶命,再没有半分狡辩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