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说甚要不要的？”
    孙妈妈转身行福礼，“给夫人请安。是一只野猫，不知从哪里跑来，横冲直撞就进了姑娘的闺房。”
    乔珍珍正想从榻上下来，被吴氏上前几步按住，还帮她把搭在膝上的毯子盖好。
    “你好好歇着。”
    上下打量女儿脸色，满意点头。
    “今日瞧着又比昨日气色好些。花一样的年纪，合该穿的粉嫩些。”
    说着帮她拢了拢衣襟。
    乔珍珍一身报春红色衣裙，浅笑道：“娘今日的气色也很好。”
    吴氏那日陪着睡了一晚，第二日原本还想留下陪乔珍珍，被她以各种理由拒绝。
    她便改了白日里来，陪着说说话，开导开导。
    这还是自落水事件后，第一回见女儿露出笑容。
    吴氏欣喜，在榻上坐下，小心翼翼用指尖揉了揉一万的大方脑袋。
    一万夹子音“喵”了一声，讨好的意味十足。
    乔珍珍暗中赞道：“喵的好，你能不能留下，还得看莫妈的态度。”
    孙妈妈着急，“夫人您注意些，别被这猫抓伤了！”
    春香从外间端了茶壶进来，给吴氏斟完茶，垂首立于榻旁。
    “娘，我要留下它。”
    乔珍珍用脸颊蹭了蹭一万毛茸茸的头顶。
    吴氏抿了口茶道：“这金丝虎瞧着干干净净，还如此圆胖，怕不是哪家走丢的吧？”
    莫家住在权贵圈中，黄色的狸奴，因着‘黄’和‘皇’发音相同，自来都是名贵品种，其中最顶级的便叫做金丝虎。
    下仆没有见识，只以为是野猫。
    纵是野猫，也早该被人逮了去。
    而且这狸奴胖成个桶，一看就曾被精心喂养。
    “娘，这不是金丝虎，金丝虎是纯黄色的。你看，这只猫它四只爪子是白色，嘴这一圈也是白色，所以算不得金丝虎，是普通的黄狸猫。”
    一万不服气，喵喵喵叫起来。
    “本喵哪里不如金丝虎了！”
    乔珍珍按住它的脑袋。
    “没说你不如，你先闭嘴。”
    吴氏笑着摆手：“我可不懂这些，你倒是能与你爹说到一处。我也是听他说才知道养只猫还有这么多道道，哪像从前在村里，甭管什么色儿，能抓老鼠才是好猫！”
    乔珍珍道：“娘说的也没错。”
    “不如我还是先遣人去周围几家问一问，若真是人家走失的，就还给别人，娘再给你找一只差不多的来。”
    乔珍珍本想说行，但忽而一想，不能那样回答。
    她搂紧一万，一万也配合的用头顶去蹭她下巴。
    “我就喜欢这只，别的都不要，你看它多喜欢我，这就该是我的猫！”
    吴氏微皱眉头，想说女儿几句。
    但这会子情况不同，还是先顺着她，私底下去问问邻居，若真有主人，再来和女儿商量。
    “那好吧。”想起这趟来的本意，吴氏说，“宫里又下来些赏赐，娘便拿过来给你看看，有喜欢的就留下用。”
    据夫君的说法，这都是陛下补贴给女儿的嫁妆。
    只是这会她怕说出嫁妆两个字，会触动女儿叛逆的情绪。
    乔珍珍与一万对视一眼，眸中具写着‘佩服’两个大字。
    莫卿扬今日在宫里与人大吵一架，末了皇帝还给赏赐。
    居然有这种好事！
    果然卖惨才是永恒的真理。
    吴氏让孙妈妈找出一块月白色长纱巾，将脖颈上半圈淤痕遮的严严密密，才朝外间喊了一声，“把东西都拿出来。”
    话落就见春香打帘，一位位俏丽的婢女，每个手中都端着摆满闪亮物什的填漆盘子鱼贯而入。最后的几位仆妇抬着两个木箱子，一时间将房间填的满满当当。
    吴氏没让珍珍下榻，令婢女们挨个往前，让她挑选。
    先呈上的是一个摆满镯子手钏的盘子。
    金的银的玉的珊瑚的珍珠的各色宝石的，红黄蓝白绿简直要将人眼睛都晃花。
    乔珍珍咽了咽口水，面上却表现的意兴阑珊，青葱般的手指在托盘中挑来拣去，最后选了个镂空莲纹羊脂白玉镯和一串绿玉竹节镶翠蝶手钏。
    吴氏瞧着太素净，又给她挑了一串红玛瑙金镶玉的。
    随后是各色耳环、璎珞项圈、项链，以及头饰。
    乔珍珍克制的每种只挑了一到两样，以淡雅为主。
    吴氏又会给她挑几样花俏的。
    实际上她更喜欢繁复华丽鲜艳的饰品，奈何受人设所限。
    莫玉莹一直在模仿唐安宁的穿着，而唐安宁素来打扮清雅。
    她会改变，但不是现在。
    一万对这些没兴趣，不断在珍珍脑海中问什么时候吃饭。
    乔珍珍被它聒聒咕咕的不胜其烦，面上便也带了出来。
    “是不喜欢这些？”吴氏问道。
    她看向眼前装有各类瓷器的木箱，“女儿这尽够用的。”
    吴氏挥手让抬箱的仆妇下去，又将装布匹的箱子抬上来。
    作为理论上的巨人，乔珍珍写过各色布料，最普遍为人知的绫罗锦缎，另有绢絁纱縠等，查资料时看过不少图片和文字描述，但并没有接触实物的机会。
    她没有伸手。
    吴氏拿出一匹绣花鸟薄纱布料，是用细如发丝的各种材料织就而成，上面的百鸟活灵活现，堪称艺术品。
    更令人觉得惊奇，正看为一色，旁看又为一色，在日光下又为一色。
    乔珍珍内心赞叹，伸手抚了抚这轻纱质感，触手凉爽顺滑。
    若论手工艺的制造，古代的某些成就反高于现代。
    现代因制造业的发达，人们更依赖于机器。
    更重量，而不是质。
    “这批霞光纱是蜀地进贡的，据说工艺复杂，统共就十匹，宫里娘娘们都不够分。这不天快热起来，刚好给你做两条笼裙。”
    “都听娘的。”乔珍珍说。
    一万哇一声道：“宫里娘娘都不够分，皇帝还给你爹一匹，你爹可真受宠。”
    乔珍珍没有盲目喜悦，“从前和珅也受宠，可你看他的下场如何。还得克己知止才好。”
    吴氏又给她挑了几匹鲜亮的留下，吩咐身旁的婢女，去把针线上的管事叫来，其他依旧抬走。
    乔珍珍怀中的一万开始不安分扭动，喵喵喵吵个不停。
    这喵喵声在她耳朵里就是“吃饭吃饭吃饭吃饭”无限循环......
    乔珍珍磨磨后槽牙。
    这就是她特别喜欢猫，却屡次下不了决心养的原因。
    吴氏道：“这是饿了吧？”
    一万圆溜溜的眼睛亮起，喵的更加起劲，还企图用爪子去够吴氏的衣襟。
    乔珍珍用力捋猫头，将一万整个脸都扯的变形。
    “兴许是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