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招娣的声音猛然止住。
    村长的话如当头棒喝，把她的嚷嚷扼制在喉咙里，让她像个被掐住脖子地鸭子一样涨红了脸。
    “你说什么？老周还和你说了？！”
    刘招娣只觉得不可思议。
    ……好你个老周，走就走了，居然还给我防了一手！
    刘招娣呆在原地，好半天没说话。
    周庆丰见她无话可说，冷笑一下，在众目睽睽下把刚刚翻出来的钱放在四方桌上。
    “这是刚刚从她房里找到的，应该就是我爹留下的钱。”
    周家一众人个个眼睛发亮，都呼吸急促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这沓钱。
    老爹说的钱要各房平分，话没说完人就走了，刘招娣的话他们都没听见，只是苦于没法直接去搜房间。
    好在最后这钱果然还在！
    周三和周四则是责怪的看着亲妈。
    既然都藏了，怎么就没藏严实点？
    林父在这期间才知道亲家的坏消息，又是震惊，又是深深的叹息。
    村长这才注意到他。
    “这是老二的岳父吧？老哥你放心，今天有三叔公和我在，别的不说，这分家上准能分得公平公正，不会让老二吃亏！”
    林父从他们一来就知道今天分家这事妥了。
    这村长国字脸方方正正，一身正气，看着就不像偷奸耍滑的。
    三叔公也是精神奕奕。
    对方还是女婿特意嘱咐让闺女请来的，更不会有问题。
    林父和他握了握手。
    “不求别的，能公平是最好的，这两个孩子把该分的分了就行，他们实诚嘴笨，还是让我这个长辈出面才放心。”
    村长笑笑不说话了。
    这话里有话啊，周二两口子实诚，那在场的人里谁奸猾自不待言。
    “小五，广子都说了啥？”
    他们说完场面话，三叔公看着周庆丰刚刚拿出的钱问。
    三叔公在村里威信十足，所以大家有重要事，揪扯不清的大事都会来请他做见证。
    但凡是他说的话，没人敢不听。
    小五也就是三叔公身后，年近四十好几的村长。
    村长冷不防听到这个久远的名字，无奈地看了眼三叔公。
    看来即便自己当上一村之长，在三叔公嘴里这称呼也是改不了了。
    真是的，好好一个威风凛凛的村长叫什么小五啊！
    村长面色如常，实则心里抱怨。
    不过也没耽误事，赶紧把周广的话娓娓道来。
    “……所以当时广子只和我说了个大概，每房应该能分个差不多一百块，庆丰你数了看看是不是这个数。”
    周庆丰又上来数钱。
    很快数完，“有三百九十五块七毛二。”
    “对了，今年的粮食还没卖，爸可能打算卖了一部分粮食再分家的，卖了粮食就差不多达到了……”
    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人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
    周广是上山捡柴不小心摔到石头上，脑袋当场就出血，送回家没多久就走了。
    周庆丰想到说走就走的父亲，难免黯然神伤。
    三叔公也沉默了一会。
    他这些年也送走了不少人，老的有白发的，年轻的有黑发的，也习惯了。
    生老病死乃常事。
    村长看着四兄弟四张脸，正色道，“广子没来得及分钱，但地怎么分是说了的，我过来的时候就听到老二说了，你们记得的再重复一下。”
    周广当时知道命不久矣，很快叫来儿子们先把田地分了。
    当时没什么活计，所以一家子基本都在家里。
    周广当时说得话，几个兄弟还历历在目。
    “包括四个儿子的份额，田地一共有十六亩，两亩是开荒的，剩下的十四亩每个兄弟三亩，负责给刘氏养老的多分两亩……”
    “如果想要重新分配，我也会按照这个标准来，这样分你们有没有异议？”
    四兄弟相互看了看彼此的脸色，然后摇头。
    刘招娣黑着脸在一边不敢出声。
    当时她扔孩子就是给老七救的，老七一状告到三叔公那里，三叔公当场就放话说要把她逐出去。
    要不是她男人看在她还刚出月子，没忍心把她赶出家门，恐怕她早就饿死在荒野上了。
    这会内心再不满意，也只能老老实实的。
    村长听完整理几人拼凑的记忆，拿出胸前的笔记下。
    歪歪扭扭的黑色字体出现在薄薄的纸张上，力透纸背。
    “钱是平分的，不过按照广子分地的方案，我建议你们给负责养老的多分一点，其他人每年给点孝敬就行……”
    钱、粮食、房子……一件件处理完，也到了下午。
    分家和孝敬都写了几份，每个兄弟都有一份。
    村长作为见证也拿了一份，免得后续纠缠不清。
    三叔公拄着拐走了，村长转身看着周家众人。
    “行了，这件事情就到这，你们把东西分好，关门过好各自的日子，兄弟困难了有能力的帮一帮，没能力的也不要落井下石，一笔写不出一个周字……散了吧。“
    村长一走，周家四兄弟立马行动起来，把该分的都分了。
    因为畏惧，刘招娣一直装鹌鹑到两人离开。
    这会胆子回到胸腔里，她才把两个儿媳叫过来。
    “老四，你去把厨房的那罐油搬到我房里，还有……老四媳妇，你去把咱家母鸡都抱了，还有蛋也拿了，快去！”
    自己的几百块大洋已经无力回天，刘招娣总算死心，离开前还狠狠瞪了周大和周庆丰一眼。
    林父差点跌掉眼睛。
    “这真是……够不要脸的。”
    老大媳妇和林文英一听，也忙不迭跟上。
    有好东西就先拿了，其次也免得对方把他们两家要分的东西毁了。
    以刘招娣瑕眦必报的性子，是完全做得出来的。
    周庆丰把钱放好，看着家里的动静摇头。
    “刘招娣一直这样，今天我把她房间砸了，钱也全拿走，她肯定气得不行，不会想让我们好过的……”
    周大拿了钱，心胸也开阔起来。
    走过来拍拍周庆丰肩膀，一副好哥俩的样子。
    “老二，这分了家，以后只剩下我们两个了，有好事可别忘了拉扯哥一把啊！咱们兄弟一母同胞出来的，可要常来往……”
    周庆丰对大哥早就失望透顶。
    早干嘛去了，只知道躲在身后让别人出头，现在倒是摆起大哥架子。
    他理也没理周大。
    周大心下暗恨，却只能尴尬地摸着鼻子走了。
    林父又看着周大摇头，这也是个心眼多的。
    “你这同胞的大哥也不行，这一家子没一个省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