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
林父和文西用完早餐就要出门，他们今天要去三姐林文英所在的村子。
林大嫂煎了几个香气四溢的饼子，大葱猪肉做的馅儿。
咬上一口，香得流油。
她用油纸包住放进布袋子，这样就不容易被冷得硬邦邦。
“你们带着，路上饿了吃。”
父子俩临出门前，不约而同地换上旧袄子。
旧袄子的棉花已经结块，拆出来重新弹开后蓬松了不少，倒也还算温暖。
文棠给家里人都准备了棉服，父子俩也有份，就是这次舍不得穿回去造。
几个小的还在睡，大人们为了生计已经忙碌开了，院子里一阵乒乓作响。
文棠昨晚睡得极香。
她走出房间满足地伸了个懒腰，就看到林父和文西整装待发地站在门口。
林母也早早就起了，正披着件薄外套叮嘱两父子。
本来林家这边只打算让文西过去看看林文英那边的情况。
但林母想起亲家公病了有一段时间。
再来就是上次姑娘回家时提了一嘴分家，她怕女婿家这期间发生了大事，以防万一还是叫上了林父。
至少出了什么事，女儿这边好歹有个能说得上话的。
父子两人很快出了门，文棠看着他们的背影，想起林二姐。
在背后大声提醒弟弟。
“文西，记得我和你说的话！”
文西很快想到三姐昨晚饭后耳提面命的话，沉着冷静地点了点头。
林父路上还在好奇女儿那番话。
他们要去的是离红旗公社不远的丰收公社，林父和拖拉机司机打了招呼后，拍拍手两下就爬上车。
很快就找了个挡风的位置坐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吃得好，林父总觉得今年的冬天没有往年冷。
他自然地盘着腿问儿子，“你三姐说了啥？”
天冷了，坐拖拉机来城里的人不多。
这是去往丰收公社的拖拉机，车斗里大多是生面孔，朝父子俩施以注目。
不过林家父子俩对他们而言也是生面孔。
大伙见这两人自己都不认识，没一会又把目光收了回去。
拖拉机启动，一路迎来的风吹得人脸一片冰凉，文西背对车头坐着用背部挡风。
一双腿屈起，然后裹紧衣服揣起手捂暖。
“三姐说让二姐来城里，她有事让二姐帮忙。”
林父若有所思，“难道你三姐打算让英子去服装店做活？”
文西茫然地摇头。
他也不知道三姐的想法，就像他感觉三姐也不会甘心只让小哥和自己卖衣服。
不过林家兄弟三人能找到出路，二姐无论如何总能找到适合做的事情。
哪怕没有着落，农闲了出来挣点外快贴补家用也好啊。
“不过咱家开饭店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三姐，这次去了正好和她说一说，免得下次又到村里跑个空。”
离县城越远，路况越差。
硬邦邦的土坷垃一块接着一块。
轮子压上去，凹凸不平的地面把车斗里的村民们颠得神魂颠倒。
父子俩在拖拉机上颠了一路。
直到腿都麻了，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车速才慢了下来了。
抬眼一看，丰收公社终于到了。
这边的林文英还不知道亲爹和弟弟已经在路上。
她正在厨房做菜，分家之后自然也分了伙食。
只是家里就这么一口锅，一家子还得排队着来，林文英每天都瞅着时间就提前过来把全家都饭菜做了。
后面的人就让他们抢去。
“二嫂啊，没看出来啊！小苗还这么小，你居然就这么急不可耐！傻子家这么有钱，你下半辈子能享到不少福气哩！”
周家小儿媳看见厨房有烟气。
慢悠悠走进来，凑近看了眼锅里。
见不过是平平无奇的玉米糊糊，这才放了心，在林文英耳边阴阳怪气地说。
林文英听到弟妹说的话，几乎目眦欲裂。
她下了力气扯住李小草，“你说什么？！李小草！小苗和傻子怎么了？李小草你什么意思？”
周家小儿媳也就是李小草。
李小草还以为她不过是惺惺作态，对这番话怎么也不信。
“你做都做了还有什么不能承认的？没有你的同意，小苗昨天会乖乖去傻子家？”
这里说的傻子也就是他们村一个十五岁的孩子。
据说是因为发了一场高烧把人烧傻了，看起来像六七岁孩子的智商。
但体格已经接近成年人。
他父母条件还不错，知道傻儿子这辈子注定难娶媳妇，最近就在村里大张旗鼓地说想讨个媳妇照顾儿子。
不少家里有女孩的人家蠢蠢欲动。
那些女孩子也不傻，他们都懂人事了，知道家里的打算后自然是各种闹腾。
又是一场鸡飞狗跳。
所以这件事在村里闹得沸沸扬扬，乌烟瘴气。
林文英也有所耳闻，颇为那些女孩心疼。
但再感慨，她也不打算多管闲事。
没想到这个弟妹却说趁自己和丈夫不在家的时候，女儿小苗去了那样的地方？！
李小草见自己这个二嫂毫不知情，反应不似作伪，实实在在愣了一下。
下一秒她想到婆婆刘招娣。
既然二嫂全然不知，那二哥多半也不知情，那这就极有可能是刘招娣瞒着老二俩口子做下的！
李小草意识到自己免费送了一波，下意识眨了眨眼睛，然后打了个哈哈，转身就想溜走。
“哦？那可能是我看错了……”
林文英却不是傻子。
李小草刚刚说得那么笃定，多半是看到或者听到了确有此事。
想到女儿小苗暖暖的笑脸，林文英就心底一沉，也顾不上锅里的食物。
她伸手一把将李小草拽出厨房。
“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我家小苗和傻子到底怎么了？不说？不说我就把这玩意印你脸上！”
林文英心中有疑。
她举起手里冒着缕缕热气的铁铲，一丝不苟地注视着李小草慌乱的瞳孔。
逼她说出真相。
说话间手上的铁铲，也一寸寸逼近李小草花容失色的脸。
李小草上一刻还对林文英酸个不停。
本来她对分家结果还算满意，老二两口子就得了歪瓜裂枣。
结果没想到，老二两口子转眼就搭上这么个亲家，这是要把他们周家远远甩在身后啊！
这会见二嫂林文英面色铁青，看着越来越近的滚烫锅铲。
她生怕面前人说到做到，瑟缩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