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往黎簇指的方向看去,接着就愣住了。方才门缝里雕刻的栩栩如生的女子石像,突然变成了一个彩色的人俑。
立马我就感到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传遍全身,这女人俑给我的第一观感太邪门了。
她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要知道,半启门是一种汉代典型的丧葬建筑,说是门,但其实只是在平面上完成的雕刻工艺。古代建筑里的门一般来说都有两扇门扉,所以半启门的主要形状都是一半门扉紧闭,一半门扉轻启,中间门缝的位置卡一个女子的石人雕像。这也是半启门经常被叫做“妇人掩门”说法的由来。
所谓半启门,其实就是古人视死如归的一种象征手法,这道门立在这,代表的就是连通阴阳,是墓主人回家的大门。
但值得注意的是,半启门归根到底只是古人想象里通过平面雕刻出立体的视觉效果。但此时,说实话,我仔细看,终于意识到一丝不对劲。
如果说刚才我的第一反应是穿过石门,那么现在我的感觉就是,半启门怎么可能穿过?
应该这样说,几秒之前我们看到的半启门,相当于直接在埋进地下的这块巨大石头上雕刻的,它是实心的,是平面的。
但此时,一下子整个门和它背后的空间全部“活”过来了。没错,就是活过来了。
当然这一切有一个前提,因为我清楚的看到,就在黎簇指过去的那个瞬间,卡在门缝里的女人俑动了一下。
我草不对,她在笑。
女人俑的眼珠微微斜视,把我们盯住,然后露出了含笑不语的姿态。
我看了几眼,忽然浑身汗毛炸起,大叫一声,把旁边黎簇和张海客吓了一跳。
黎簇一把捂住我的嘴,瞪了我一眼。
我草,我立马摆手,瞬间拉住他俩后退回通道里,这才压低声音道:“我认识她。”
“你想说什么,吴邪你应该有点自主意识,别总模仿族长好么?”张海客阴阳怪气道。
哎呀我草你爷爷个腿,我怒道:“仔细看,你们也认识。”
黎簇看了一眼,也反应过来:“梁湾?”
我点头,虽然这个发现让我有些意外,但我再看了看那女人俑,脸部的表情,肌肉走向,都非常像当年我们的那位故人。
黎簇做事的风格依旧莽撞和直接,干脆走过去在人俑脸上摸了摸,忽然一扯,拽下来一个人皮面具。
看来这地方,梁湾也来过。她来做什么呢?
我想了想,看向张海客,后者就道:“西部档案馆的卷宗里,对于张海琪创建的月上十三组织记录只停留在1920年前后,现在族长和她在一起,你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去问族长。”
你看我问的了么?我心说,而且你说漏嘴了,于是盯着他看,张海客很快就告诉我,月上组织的十三个姑娘里,其中有一个女人的背后纹着凤凰纹身。
“张家人说一半藏一半的习惯真的很不好。”我认真道:“你早就知道梁湾属于月上组织的一员。”
“情报一直在更新,我能有什么办法。”张海客露出比我还要为难的表情。
我能想象,旋转的月亮是一个多么庞大的计划,需要用人命做背书。如今看来,她们同样有着不输于我们的奇幻经历。
但我无法理解张海琪的用意,十三名女性成员的组织里,植月的姐姐也在其中,现在后者死了,组织里只剩下十二个人。
既然她已经选择和张家会合,为什么还要在这里留下蛛丝马迹。看起来就像专门给我看的线索。要命的是,虽然我厌倦了这样传递消息的方式,但得承认,这并不妨碍它勾起了我的好奇。
我想了想,立即对黎簇道:“之前找你合作的植家人,你看清是谁了么。”
黎簇立马明白了我的意思,说道:“你是说,我跟你出现在这里,是早就被人安排好的?”
我可没说,是你说的。我摸了摸下巴,分析道:“即使如此,也无法直接证明是张海琪的手笔。我们在盲塚的时候见过她,但是还没来得及聊清楚就走散了。对了,你当时为什么要下到温泉底下?”
“水底有蛇。”
“我只能肯定一点,梁湾来这里的时间要比我们早很多。张海琪她们的计划,旋转的月亮,你怎么理解这个词。首先月亮两个字,相对的就是太阳,日升月落,就像我们人类在产生意识之前,还有一段潜意识。”
我忘记是哪位伟大的高人或者学者说的了,在人类漫长的生命历程中,人的意识有好几种状态,在这里我只提前两个。
第一个就是潜意识,就是指在这个世界上,你所有无法认知到的部分,但它已经在你身上作用,导致你发生了变化,你却察觉不到。
第二个才是意识,比如我在心里暗骂张海客,这是我自己无比认同的真理,也就是我的意识。
我就有些发呆了。这感觉就好像,张海琪她们的计划,发现了这世界上大多数人无法意识到的真相。好比几万年来,我们所有人都只能看到世界的正面,而她们站在这个世界的背面,冷静看着。
她们已经见到了终极的起源么?
我揉了揉脸,心说应该不会。但恐怕也差不多了。
但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回到现在,心中冷静了一些,为什么梁湾出现在这里过,难道说她进去后,被困在这里了?
这道灵光一现的想法让我有些意外,我看了看黎簇,我们三个人重新走回那块水泥地。
女人俑还卡在那里,没有了人皮面具,变成了一张似人非人的脸,嘴部的位置很尖,看起来非常突兀。难怪刚才它戴上人皮面具后,会给我一种含笑的感觉。
我不想多看,但人俑的嘴部太奇怪了,我看着它的嘴,忽然看出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不对,这不是人俑,是一个做成人身形状的人面鸟。
我瞬间一身冷汗,我知道这是什么了。我道:“这是西王母国的图腾里,三青鸟的祖宗。”
西王母宫里的人面鸟,我至今记忆犹新,但这人俑鬼玩意绝对不是三青鸟,它完全可以说是三青鸟的祖宗辈了,而且我一下就想到,当时进入盲塚之前,我捡到的那件铁鸟铁器。
当时那件铁器顶部的铁鸟给我观感很熟悉,我也是一瞬间就想到了西王母的人面鸟。
稍微推理一下,当时我们认为那件铁鸟状的铁器,是古代的祭司在利用神鸟通讯。
但我们全都猜错了。
那件铁器中,底下的人和鸟是一体的,它传递的信息指向的,就是现在我们眼前的这个女人俑。也就是说,她是人和鸟结合的生物。
等我讲完,张海客皱了下眉,“你认真的?”
我换了个姿势站着,继续说道:“你如果想问我是人日的鸟,还是鸟日的人,那我暂时也没有答案。”
张海客没有再理我。这里只有我对西王母宫最为熟悉,所以我有理由认为,似乎是有人在向我传递什么信息,但这个人是谁,我不知道。
就在这时,我们都清楚的听到,整个后面的通道里,每一扇铁门中似乎都传出了震动,是一种极其怪异的音调在念诵经文。
气氛一瞬间压抑到极点。
接着,女人俑身后的那道门缝,朝着里面的方向缓缓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