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冷冷看着干脸,等他的解释。
他嘴努了一下,我朝坎肩示意,坎肩走过去替他松绑。
干脸站起来开始活动筋骨,笑了笑,道:“不用紧张,他不会有事。你们看我的腿,不是也没事吗?”
你管这叫没事?我又看了眼他的腿,胃里一阵犯恶心,是不是如果放任不管,瞎子的腿最终也会变成这样?
我就去看小花,小花的脸色阴沉,显然干脸的做法触碰到了他的底线,解家的人不会允许别人欺负到自己伙计头上来。黑瞎子本人倒是没什么反应,在一边照镜子,跟胖子商量说回头要在这块黑斑上纹一个蝴蝶文身。
我皱眉,干脸的目的到这时候已经很明显了,他发现了一个墓,但显然是遇到了很大的阻力,他没法一个人完成。
我心说这得是怎么样凶险的墓,才让他想到了找我们这些人。而且他在一开始就想好了后路,他夹喇嘛的第一人选是闷油瓶,第二人选是小花或者黑眼镜。
上一个这么老谋深算的人,还是我三叔,但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
想着我就把胖子叫过来,低声跟他说了几句。
胖子听完,看我决绝的眼神,就笑起来,“天真是不是又在发梦了。”
我没说话,胖子便也严肃起来,走向干脸,“同志,你这招很阴险啊,但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一道难题。”
干脸被胖子的话吸引,就问:“什么难题?”
胖子手搭在他肩上,跟他分析道:“你看,你原本是只想夹一个人的喇嘛,但现在你的行为已经超出了你的预期,鱼饵下钩,带上来一串小鱼。”胖子伸出两根手指在他眼前搓了搓,“我们都会留下来,你这个带够了吗?”
干脸愣一下,反应过来,旋即笑道:“钱的问题可以放心,你们跟我下这个墓,不只是钱,到时候什么东西都会有。”他顿了一下继续道,“那张七零会来吗?如果他能来就最好,不然我们这趟恐怕凶多吉少...”
他话没说完就被胖子打断:“小哥你就别想了,可着我们先用吧,无邪这体质邪,回头出了事没准他就来了。”胖子说着就朝我走回来,轻轻摇了摇头。
我松了口气,看着干脸,心情有些复杂。
胖子试过了,他脸上不是面具,这个人不是我三叔。
但我同时又有些情绪起伏,二叔跟干脸,到底是什么关系?闷油瓶夹在他们中间,又充当着什么角色?什么样的墓必须得闷油瓶去?还有他说的超越终极的东西,又是什么?
“你跟俄罗斯的那些人有什么关系?”小花这时走向干脸,背对着我们,看不到他的表情。
干脸似乎被小花的语气吓到,结巴道:“没、没关系。解老板,我们现在绑在一条绳上,我犯不着跟你卖关子。”
说完,干脸伸出手,招呼我们去看。
他把手伸出来的瞬间,坎肩立马捂住鼻子,同时胖子立马一把捂住我,道:“有毒!”
我闻不到明显的气味,胖子他们都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腐臭味。
小花走上前打量了一下,让我们把手都放下来,道:“你们看他的指甲盖里,是常年接触尸体留下的一种尸泥,已经很难洗掉了。他从事的应该是一种很特殊的职业,介于盗墓和丧葬之间,叫做缝尸匠,苗族那边传过来的,他们那里习惯把做这门手艺的人叫做阿蛮。”
小花看着干脸,语气冷漠,“但这跟纸棺好像没什么关系,你应该清楚,两条腿不算什么。”他回头指着瞎子,道:“他下半辈子可以坐轮椅。”
“哎——花儿爷,那可不行啊,瞎子我就靠这两条腿了。”
小花没有理会,直勾勾看着干脸,“我的耐心有限,想要合作可以,前提是你肯说实话。”
“好吧。”干脸叹了口气,开始了他的讲述。
他的故事非常离奇,甚至一度让我产生怀疑,这个人的确出现了某种精神或心理上的问题。
时间线来到1937年。
那年12月1日,南京保卫战刚刚打响,时年刚满二十岁的干脸被编入川军,跟着整支队伍从四川出发向青龙山撤退。
那会日本鬼子逼得很紧,他们一路打一路后撤,折损了很多人,眼看着整支队伍就要全军覆没的时候,领队的兵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就是让所有人丢掉武器,轻装上阵开始往深山里撤退。
这里要提到一点,就是当年的很多队伍都是临时编组的,换句话说就是什么人都有,恰好当时剩下的人里,有一个土夫子,会打盗洞。
他们沿着山体往深处走,发现了一处溶洞,溶洞深处里有一座古墓,墓的入口非常隐蔽,明显以前没有人来过的痕迹。
于是那个土夫子自告奋勇,在外面开了一个很小的洞,仅剩的几个人就都钻了进去。
话说到这里,干脸突然眯起眼,做了一个勾手指的动作。
胖子了然,让坎肩点了一支烟递过去,问道:“然后呢?”
“然后?”干脸慢悠悠吸了一口,道,“然后就是1954年了。”
等等,什么意思。
“那中间的将近二十年呢,你们去了哪里?”
“不知道。”干脸苦笑了一下,“没人知道。我的感觉就像做了一场梦,当时领队的大哥带着我们进去,我们只是在里面睡了一觉,出来时却已经过了将近二十年了。你们知道么,当时我们穿着抗战的衣服走出来,别人看到都以为我们是疯子!”
“不对,那你现在多少岁?现在离1937年已经过去八十年了,你怎么说都应该一百岁了。”胖子发现了疑点。
干脸的表情没有变化,在烟屁股上狠狠唑了一口,“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故事,在那消失的二十年里,我们的年纪也随之停滞了。而出来之后,在我身上,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