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叔叔，那上面都是你从干科长开始，经手的投资超千万规模的防污治污工程。也许并不完整，但是，举报人列举的就这些。”
    高斌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看着豆大的汗珠子就那样从他的额头流下来。
    “哪个王八蛋举报我？”
    蔡崇礼不疑有他。这上面的厂名厂址，项目验收时间都很详细。虽然没有写明是自己在其中收受好处，但是，高斌从哪得到的？肯定是他父亲那里啊！老高这是要救我？
    他先入为主地把事情做了合理的假设。
    “蔡叔，我爸很痛心。”
    高斌的一句话就让蔡崇礼脑子一片空白。
    “大侄儿，你爸和我相识多年，这点信任都没有？”
    他的声音明显有点颤抖。
    “你蔡叔不说有多清廉。但是，明目张胆伸手的事情就没做过。”
    他的脑子里一瞬间，几乎就把自己这十几年的过往回忆了一遍。
    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可是，最了不起也就是过春节那些人送了些礼品。
    不过，他知道有些烟不是烟，有些茶也不是茶……那份量就不对！
    他是很清楚现在的处境的。自己的仕途也快到头了，权力这个东西今天退休明天就作废。总得给自己和闺女攒点家底吧！
    “蔡叔，你确定经得起查？我是偷偷摸摸从我爸那里看到了，也许是正在征求领导的意见。如果您再这样的态度，我想用不了一个月，您就被请去喝茶了。这还是看在您女婿是英雄的面子上，需要冷却一段时间再处理你。”
    高斌眯着眼睛看着他。
    “你爸……还没同意查？”
    “不知道。我哪敢干涉我爸的工作？但是，留给您的时间怕是也不多了。”
    “你今天过来是啥意思？你不会……我告诉你，欣欣的幸福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不会干涉，更不会拿这个做交易。你小子有本事就去追她，别想在我这里打主意。”
    蔡崇礼说着拍了拍桌子。
    “如果不是因为欣欣……蔡欣，我还真没想过管您这个事情。她刚刚失去了丈夫，我不能再看着她失去父亲。您犯的错，她要去承受被人嘲亲的后果。她会崩溃的！”
    高斌也冷冷的回答他。
    “大多数礼物我都没动。就堆在家里的储藏间。里面是钱还是什么，我根本没有看过。年底也许就退了，我打算平稳度过以后再……”
    蔡崇礼这算是主动交代了，低着头很是沮丧。但是，他不相信高斌能救他。
    “走吧，别再留恋您屁股下面那张椅子了。您坐不了几天了！”
    高斌站起身来说。
    “啊？去……去自首吗？太着急了吧！”
    蔡崇礼有点傻眼。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
    “如果让您去自首，我就不跟您在这里费半天唾沫星子了。回家，咱们拢一拢，得知道您弄了多少昧心钱。您说说，外面隔几天那味道就呛得人嗓子疼，您收他们的礼物就不亏心？”
    高斌瞪了他一眼。这个时候别说是“蔡叔叔”。就算是岳父也一样骂他。
    “我有啥办法？经济要发展，财政要税收。厂子都停产了，领导就要找我的麻烦……”
    蔡崇礼有点蔫。
    “您官帽子保住了了，老百姓遭罪了。反过来，您吃牢饭了，哪个领导会为您开脱罪责？”
    高斌知道蔡叔说得不假。这就是官场现状。对权力的膜拜，让他们为了保住自己的官职而沆瀣一气地漠视老百姓的利益……
    蔡欣今天在家休息。老妈上菜市场买菜去了。
    她打开门，看见老爸和高斌居然站在门外。
    “咋了？你俩怎么在一起呢？”
    蔡欣穿着家居服，倒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你爸说要送我几样东西，让我过来拿。”
    高斌抢先说。
    “他那么抠门，能给你啥好东西？我老公……”
    蔡欣忽然说不下去了。
    “行啦，你回屋去歇着吧，上了一天班了。”
    蔡崇礼走进去，径直带着高斌去储藏室。
    “懒得管你。”
    蔡欣白了老爸一眼说。
    “高斌，泳装厂那笔捐款，是不是你去要的？你以后别这样，企业也不容易，你这样人家就算拿钱也不痛快。对你也会有影响。”
    蔡欣忽然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嘱咐他几句。她知道泳装厂的发展，高斌做了很多工作。报纸上都登过新闻。
    “我心里有数。五十万而已，换算成美元也不过几万块。米歇尔很乐意捐出这笔钱。他觉得英雄的生命远远不止这个价！”
    高斌笑了笑说。
    “你自己调整心态，别拼命工作去麻醉自己。他不在了，还有很多人爱你关心你呢！别让我们担心。”
    “我懂。我没那么脆弱。”
    蔡欣的脸一红。这家伙说的话怎么这么直白！
    “行啦，欣欣也不是小孩子。你跟我过来吧……”
    蔡崇礼现在哪有心情多寒暄。再不想办法补救，自己就该跟女儿说永别了！
    “嚯，您这是储藏室吗？展览馆才对吧！”
    高斌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蔡叔叔。这一屋子的博古架，满满当当全是各种物品。很多高档香烟和名酒，根本就没拆箱，堆在墙角那里。
    “这些烟酒您抽了喝了也就没事了。堆在这里那不是给人家凑数吗？”
    高斌哭笑不得地说。
    “我喝酒也不用喝家里的呀，再说也喝不完。这还是这两年的。以前的要么送人了，要么你阿姨拿去卖了……”
    “哦。”
    高斌知道蔡崇礼说的是真话。而且，确实有很多人在从事名烟名酒回收。甚至只凭一张“烟酒提货卡”就开个店。送礼的人在店里买卡，收礼的人过来八折折现。开店的人因此发了大财。
    高斌估算了一下，除去那些烟酒茶之外，高档的瓷器，字画，玉器那些好在都附有发票或者收据。不管实际价值多少，按照票据计算，也就是二三十万的样子。最值钱的应该是一只金牛摆件。虽然发票写着“工艺品”，但是，十万块钱的价格，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它就是纯金的。而且绝对不可能仅仅价值十万。
    “特么的，送礼的也很费脑子啊！”
    高斌心里默默的想。
    “我这里有个记事本，里面都有记录。”
    蔡崇礼从一个花瓶里摸出一个小本子。
    “你……好吧。”
    高斌觉得蔡叔这个人不怎么聪明。一笔糊涂账也许更有利。你却偏偏弄个记事本，一笔一笔记得很清楚。不过，这也让自己省事了。至少可以很快算清楚每家企业大概送了多少。
    他拿着手机，用计算器功能算着。足足两个多小时，总算整理完了。
    “蔡叔，如果按照小本子上的金额，你够吃一颗花生米了！”
    高斌没想到，他计算后的金额接近三百万。这还只是按照票面金额计算的。如果按照实际价值，恐怕还要翻两番。看来，上一世只认定了一百多万，还是背后做了工作的。
    “这么多？我……家里就几十万存款，没那么多吧……”
    蔡崇礼也吓了一跳。
    “您外面养女人了？”
    高斌也不相信，他只有几十万的存款。
    “你胡说啥呢？你蔡叔我就喜欢点文玩字画之类的。女人的事情绝对没有。夜总会我都不去！”
    蔡崇礼气得脸色通红。不过，看样子说的是真话。
    “我不管那些，如果有，您对不起婶子更对不起蔡欣。这些东西我都找人弄走。然后折现给您。但是，这些钱您必须这样做……”
    高斌给他叮嘱了一番。
    “这个事，我跟我爸绝对是不知情的。咱们爷俩今天更没见过面。您明白吗？”
    “明白，明白。”
    蔡崇礼现在哪里相信高书记不知道这个事？这分明就是他授意高斌过来的。
    “关键时刻，还得是老高啊！”
    蔡崇礼的心里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