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欧阳十六还是走了,倒不如说他逃了,速度比逃命都要快。逃得是如此干脆,没带走一片云彩,更没有带走一片桃花。
如果当时女儿国的国王再坚持一点,唐僧是否还能去西天取经?但是,他还是没有留下,因为他是唐僧。正如此时的欧阳十六也逃了,因为他是剑客,一流的剑客。
剑客,不应该有情。有情的剑客,怎么能拿的动无情的剑?女人,只会影响拔剑的速度,其他的,一点好处也没有。
这些道理,欧阳十六懂,因为他是剑客,一流的剑客。
欧阳十六漫无目的地走着,没有换衣服,也没有乔装打扮。
他实在不信,飞信帮真的能在一天的时间内找到他。他更想知道,面对当今六大高手的围攻,他的惊鸿一剑能不能突围而出。
这不是自大,而是自信,欧阳十六的自信。
剑客,如果没有这点自信,他也没有资格拿剑。欧阳十六一直这么认为,所以,他一直没有败过。
欧阳十六转了一圈,发现并没有什么可去。于是,他又回到了桃林里的这个亭子中。
道路上已然没有了桃花,一片也没有留下。如果不是空气中残存着的花香,他都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欧阳十六坐了下来,又伸了个懒腰,接着,竟然笑了起来。
欧阳十六觉得,飞信帮肯定没有传说中的可怕,他们一定想不到自己又回来了。这都过去两个时辰了,他们还没有发现自己。就算号称智慧江湖第一的挥剑真人,也肯定不会想不到,自己会又回来。
于是,欧阳十六又笑了,笑的像极了得胜的狐狸。
这,绝对不是一个一流剑客的表现,哪怕是二流剑客,也不可能如此。
欧阳十六突然停住了笑,不是他不想笑,而是笑不出来了。任谁在这个时候,看到石桌上那一行娟秀的小字,都不可能笑的出来。
“小女子料定大侠一定会回来,桌下略备薄酒,为大侠暖暖身子。”
不用问,这肯定是隋小情留下的,也许只有她的字,才能形若桃花,香气犹存吧。
欧阳十六将手伸在桌子底下,果然有一个食盒,食盒里放着一瓶酒,其酒尚温。食盒有菜,烩菜,汤正半沸,食盒底部应该有炭火加热,不然早就凉了。
菜是好菜,焖的酥烂的肘子肉,吸满汤汁的冻豆腐,乌黑发亮的木耳。肘子肉,绝对是西藏的藏香猪,只有这种高原之珍,才能做出这种皮薄肉细而不油腻:冻豆腐,绝对是出自长岭,只有那里的冻豆腐,才会这么松软细嫩:而这木耳,绝对是东宁的黑木耳,耳大肉厚,却爽滑无比。
酒是好酒,上好的桃花酿。云南大大理寺的桃花,花冠小而颜色深,叶片厚而香气雅,正好的用来酿酒。其他地方的桃花酿,怎会有如此香醇?
欧阳十六又大笑起来。
他原本是个冷漠的人,他也许没有发现,有生以来加在一起,都没有今天笑的次数多。
在这个尔虞我诈的江湖里,还能遇到这么一个知音,一个如此美丽的知音,是不是当浮一大白?
于是,欧阳十六喝醉了。
作为一个剑客,一个正被人追杀的剑客,他竟然喝醉了,他酒量一向很好。
也许他醉的不是酒,也许他本身就想醉。不管什么原因,他的确醉了,醉的一塌糊涂。他似乎在这一刻,放下了所有的包袱。
不管是什么人,江湖人,凡夫俗子,王公大臣,能在这万丈红尘,放下心中执念,哪怕是一时半刻,不也是很好吗?
欧阳十六明白,如此懂自己的人,又怎么能让自己孤独的喝酒?
所以,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是躺在一张大床上,红色的缎子背面,如同桃花。石桌上的残羹剩饭已经消失不见,换来的是一桶肥牛醒酒汤。
床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出现在桃林中,正如这鲜美的醒酒汤一样。
欧阳十六没有问,也没有喊。不紧不慢地喝完汤,又走了。他决定了一件事,他要去找和尚,潦倒和尚。
潦倒和尚不是一个假和尚。嵩山少林寺方丈最小的师弟,摇云禅师关门弟子,明晃晃的脑袋上九个戒疤,任谁都不能说他是个假和尚。但潦倒和尚从不住寺庙,一天寺庙都没住过,而是住在了四大繁华城市之一的云城。按照和尚的说法,这叫大隐隐于市。
不过大隐小隐没看出来,人们只看到他的肚子越来越大。
白云城离这里有三千里,欧阳十六决定要去,那就不是距离。
今天的天气不错,阳光明媚,在这么一个冬天里,享受这么一个好天气,绝对是幸运的。
欧阳十六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漠,在马市买了一匹雄健的枣红马,就奔着云城的方向飞驰而去。
欧阳十六原本想走官道,但自从昨晚被隋小情猜中心事之后,他就变了。
飞信帮不是傻瓜,谁也不会说天下第一帮的人是傻瓜。周三少肯定也不是傻瓜,一个傻瓜,更不可能稳坐帮主之位。
欧阳十六料定,飞信帮一定在官道等着他。于是,他又变得愉快起来。于是,他又想到了桃花。
道,是小道,崎岖且漫长,似乎没有尽头。道路两侧是无尽的荒草,草色早已枯黄。
欧阳十六突然停了下来。
荒草之中,突然出现了一抹红色,是血,鲜血。血虽凝固,却是那么鲜艳,显然是刚发生不久。
欧阳十六不由自主地握了握剑,小心地打量着四周。
四周很静,有那不紧不慢的马蹄声,好像一座丧钟,敲的让人心慌。
在离血迹不远处,又躺着一个黑衣人,胸口被人一剑刺穿,旁边又有一摊鲜血。
欧阳十六越往前走,尸体也就越多,道路上还出现丢弃的刀剑。
渐渐的,隐隐约约传来女人呼喊救命的声音,并伴随着一阵阵淫笑。
声音越来越清晰,继而,看见不远处的道路旁停着一辆破损的马车。在马车旁边,一位彪形大汉,正在奋力地撕扯着一个妙龄少女的衣服。而那名妙龄少女,已经酥肩全露,全身蜷缩起来,双手紧紧的护住身体,哭的已是梨花带雨。
四周围着五个壮汉,饶有兴致的看着。
那妙龄少女看见欧阳十六,求救声更大了,好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欧阳十六皱了皱眉,喝道:“光天化日就敢如此行径,阁下不怕遭天谴吗?”
长征十六从来只会杀人,不会救人,更不喜欢多管闲事。
但是,自从见了隋小情之后,他似乎变了,这种变化,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这个时候,男人的淫笑声停住了,只剩下女人低声的哭泣。
“小子,老爷的事你也敢管?”一个声音暴喝而出,紧接着,那五个人将长征十六围了起来。
长征十六没有搭话,只是淡淡地道:“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