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起潜此刻仿若一只被人打了一闷棍的恶犬,仓惶逃回主人身边,想要哭诉自己的遭遇。
可是他已经犯下一个无法饶恕的错误——把主人的家当弄丢了!
现在,皇爷究竟是会将他剥皮抽筋呢?还是会好言相劝、安慰一番呢?
这完全取决于他那半生磨砺的精湛演技是否奏效了。
毕竟,在这个关键时刻,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或动作都有可能决定他的生死。
小太监从前带路,两人低着头走近文华殿门口,还未踏入门槛,就见眼前飞出一个茶杯,啪的一声摔碎在门外。
然后又听里面接连传来物品坠地声。
崇祯的喝骂传来:“给朕下旨,把这些叛逆全都抓起来!朕的兵马,那都是朕的兵马!他洪承畴竟然也敢不听诏令,拥兵自重......
他为什么要背叛朕?!洪承畴、祖大寿,朕还能信任谁?!”
原来当初洪承畴与孙传庭带兵勤王,在德州与巡抚颜继、首辅刘宇亮合兵一处。
接到朱逢春的书信,他们起先并不在意,还以为是哪里来的流贼趁乱占了府城,说到底不过是在鞑子撤退时平白捡的便宜。
可许冠青言之凿凿,指天起誓亲眼见到天上飞舟,那个‘朱皇帝’也是身穿精致龙袍,绝不是流贼随意扯块黄布可比!
加上守城士卒汇报,确认他是从一辆灰绿色怪车上下来的。还言说那车犹如活物,将许冠青和一些物事放下,打了个大响鼻,就掉头跑了。
几位大明柱石这才重视起来。
书信是公开带回的,孙传庭与洪承畴不敢私拆,只能命人当众打开,与诸公一起围观。
信里面的内容可以说霸道无比,那朱逢春的口气比崇祯还要更像大明皇帝!
信里先将济南战况‘分享’给他们,接着直接命令几个都抚收拢流民等待迁徙,还说如若不从,定然没有好下场。
打完巴掌,后面紧跟着又给了几个甜枣。
说是一个青壮不论男女皆可换两枚银币,亦或抵一百斤米面,老幼半之。
反正就是尽量少死人,男女老少他们都要!
接过许冠青递来的钱币观瞧,发现精美异常,众人颇为心动。
朱逢春为什么要用飞艇接,还不是因为流氓已经饿得半死,没有力气远行?
如果让这些官员不拿钱白干活,怕是收拢不到几个活人。
他让战车送来的是特制的大旗。手臂粗的旗杆里有一段为中空,内置了定位仪和敌我识别器,旗面上绣了一个大大的‘民’字。
只要他们把人归拢到一起,再插上这面旗帜,很快就有飞艇过来交割。
新到的飞艇专为运送人员而设计,一次可搭载3000难民,隔天就能送到瀛洲,完全不用经历船运之苦。
几个督抚看完嘴上骂着贼酋猖狂,心中却各有计较。也都庆幸高起潜昨日恰好移驻临清,否则知道自己上了必杀名单,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
第二天,洪承畴向崇祯上书,鞑虏既退,作为蓟辽总督,他要率兵返回辽东镇守边关。
于是带着人马头也不回地跑了。
刚回到辽东,他就让祖大寿派人去对面打听。
这活祖大寿熟啊,儿子都在那边呢,他还是皇太极的亲密笔友,三天两头互回信息。
可是面对顶头上司,他也不敢直接应承,扭捏拒绝,表示自己跟对面不熟。
其实是生怕万一哪天让人看不顺眼了,将此作为他里通外国的证据,岂不死的很冤?
洪承畴有点生气,叱责道:我一直拿真心待你,现在用着你了,开始跟我演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儿子和部下在那边多快活!
这次就是让你派人去,一是能拿回来真消息,二是让你吃颗定心丸,若真是有什么变故,你就踏踏实实带着辽东将门,跟我一条道走到黑。
祖大寿这才应承下来,连夜派人出关寻亲。
不久后,他儿子祖可法的亲笔信就被带了回来,上面的内容差点惊爆众人的眼球!
那位朱逢春朱皇帝只带了500精兵,就杀了满清八旗一万多,蒙古八旗七千余,汉军八旗同样近万!
而他们的伤亡竟然为0,鞑子甚至连人家衣角都没碰到!
多尔衮一开始还持着坏心思,想让朱皇帝的天兵多消耗其他旗的披甲包衣。等看到被追杀的阿巴泰,就再也不敢这么搞了,又陆续派出人手,快速收拢人马出关。
再死一些八旗种子,他回去定然要被皇太极弄死!
哪怕及时收手,回到盛京还差点被砍了,多亏大玉儿和一众兄弟、大臣拼命劝阻,说若不是半路蹦出个会仙法的朱皇帝,怎么可能会有如此惨败?
实在是非战之罪啊!
死了那么多人,又没抢到多少东西,他们只能先内部消化一下,把阵亡者的家属、亲眷和宅田拿去分了分。
又派出人手按朱皇帝的意思修建港口,便静等他上门会谈。
打是不可能再打的,毕竟真正的直系鞑子也没多少人,若是人心散了,大清也就完了。
洪承畴看完来信,扭头就命人将罗汝才及其部下围起来砍了。
他跟满清鞑子征战多场,深知其厉害,如今鞑子都怂了,他还硬撑什么,当然是乖乖听话。毕竟朱逢春也姓朱,还是老朱家的嫡亲血脉!
随后就与祖大寿商量,如何完成朱逢春交代下来的任务。
就连朱逢春都没料到,第一个响应他的,竟然是洪承畴这个打心眼里不喜欢的文官。
孙传庭眼下手里没多少兵,还被大家瞧见朱逢春传诏命他收缴兵权,接下来的日子自然不太好过。
可他却心中无惧,任由这些官员派人四处联络。
他先叫来身边老仆吩咐几句,只带了手下两个亲兵,骑着毛驴往济南方向而去。
若是在戊寅虏变之前,济南加上周边府县村镇,人口能达百万以上。
如今走在路上,连山匪毛贼都少见。
直到过了徒骇河,复行十余里,野外田间渐渐有了人影。
孙传庭看到远处翠绿麦田之畔,一群人围着一个钢铁器物在不停忙碌。
那是一台从瀛洲运来的钻井机,正在发出阵阵轰鸣。高大的钢铁之躯屹立于田间地头,格外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