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擎前两天被请去翰林院帮了两天忙,今个中午赶回来看自家孙女儿的时候,就看见颜安知坐在美人榻上,一边和沈阜在玩,一边听着沈行简念的话本,还接受着沈行简的投喂。
小姑娘显然很高兴,整个人瞧着都精神了不少,脸上笑意不断。
只是宁擎看着旁边又多出来的一个沈家人,有些头疼。
沈家人都是什么狗皮膏药吗?一个接着一个?
他无奈出声,“知知,爷爷回来了。”
颜安知听到声音,停下跟沈阜玩闹的动作,又将嘴里的葡萄咽下,欢欢喜喜的下了美人榻,扑进他怀里,“爷爷你回来啦!这两天在翰林院辛苦吗?可曾想知知了?”
小孙女的亲昵让他很受用,他轻轻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详怒道,“谁想你这个小丫头片子了?”
“坏爷爷,那知知也不想爷爷了。”说着小姑娘就要从他怀里退出来。
宁擎无奈的笑了笑,从怀中掏出特地绕路去给她买的珍珠圆来,“爷爷不想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哪还会给你买糕点回来吃啊?”
颜安知微微扭头,“我不要,坏爷爷爱给谁吃给谁吃。”
宁擎脸上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而后放软了语气,哄着面前的小姑娘,“爷爷错了,爷爷当然最想知知了,知知原谅爷爷这次好不好?
这珍珠圆里头的樱桃知知不是最馋了吗?跟爷爷置气也莫跟吃的过不去,对吧?”
颜安知这才满意的转过头,然后展颜一笑,重新扑进宁擎怀里,笑嘻嘻的,“爷爷,我是骗你的!我可想爷爷啦!”
一旁的沈行简看着小姑娘的举动,嘴角勾了勾。
是个要哄着的妹妹。
而且,是要一开始就顺着她意的性子,不然很容易生气的。
不过看着宁擎惹了再哄的举动,还有脸上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沈世子觉得宁家男人都有些恶趣味。
都喜欢看小姑娘的别扭劲。
不然,惹了就立刻拿东西哄的熟练程度也太高了吧……沈行简突然想到刚刚因为衣服样式把小姑娘惹急,后来又用东西把她哄好时她那副娇俏的样子。
怪不得,这可怪不得宁家男人的恶趣味了。
是他,他也愿意多来几次,多看几遍。
宁擎宠溺又纵容的抱了抱她,然后看向一旁的沈行简,“让世子见笑了。”
沈行简跟他行礼问好,“宁爷爷好。”
沈阜也爬下美人榻,朝这位老人家问好。
宁擎松开颜安知,让她坐回美人榻上,自己则是在一旁的坐垫上坐下,“爷爷听翰林院的人说,京城有家糖水铺,里头的糖水非常不错,下次爷爷给知知买来尝尝好不好?”
他说完这话,小姑娘没回答他,只是小手轻轻指了指小桌上的碗盏。
宁擎瞪大眼睛,“都吃上了啊!”
沈行简把话本合起来,回答道,“我前两日也听说这糖水不错,所以今日特地买来给知知妹妹尝尝。”
颜安知点头,“爷爷,这糖水可比在江南的那家糖水铺子好吃多了。”
见她一副小馋猫的样子,宁擎也不好训斥她,只是叮嘱她要谢过世子,可不能没了规矩。
颜安知点头,心里想着让世子哥哥下次再给她带。
宁擎守着小姑娘,几个人一道用了午膳,最后他守着小姑娘喝完了药,这才让他们去院子里耍。
沈行简看着小姑娘皱着眉头生无可恋的喝完药,特地慢了几步,私下问宁擎她的身体状况。
“知知是娘胎里就带的病气,一向都是我们好好养着的,还得守着她喝药,不然小姑娘偷偷倒了,被发现了就扯着袖子撒娇,又不好责怪她,只能多上点心。”宁擎看了沈行简一眼,开口跟他说道。
他这几日在翰林院,多多少少听到了些消息,听说肃州那边年灾不断,现任知府贪赃枉法已被革职。
陛下现在有意派遣新任知府前去治理,宁擎思考了一遍局势,觉得这个差事大抵是要落在宁午禾头上去了。
毕竟朝中被陛下信任的臣子大多委以了重任,恐怕没有多余的心力再去治理肃州了。
只有宁午禾,他刚被从江南调任过来,如今手上的差事不算多,是陛下的心腹,是最适合被派去治理肃州的人。
毕竟西北地区,事关边防,大意不得。
那边环境不好,风沙漫天的,不适合姑娘家养病,宁午禾自然是舍不得带着颜安知一起上任的。
所以,现在帮着小姑娘跟这些京城世家大族的人打好关系很重要。
宁擎也不排除将来把小姑娘嫁给沈家的可能,所以跟沈行简讲话少了些官腔。
“小公子看起来很喜欢我们家知知这个姐姐。”宁擎看了亦步亦趋跟着颜安知的沈阜,眉眼里都是慈祥之色。
沈行简点点头,“除了小阜,我们沈家都很喜欢知知。”
“我们知知这次也是碰巧救下了小公子,没想到是捡了个大便宜。”宁擎看似打趣,实则悄悄注视着沈行简的反应。
小少年听到这话,先是皱了皱眉,然后摇了摇头,“就算救下沈阜的不是知知妹妹,我们也会喜欢她。”
宁擎笑了,这话不假,见过他们知知的没有一个不喜欢她的!
沈行简和宁擎看着他们两个玩也是略微无趣,宁擎便问他,“可会下棋?”
“学过些皮毛。”
两个人便在一旁手谈了几局,直到小姑娘牵着小阜回来,他们才停了手。
颜安知站着盯着棋盘看,沈阜看不懂,但也追随她的目光。
沈行简叹了口气,将自己干净的帕子递给小姑娘,“知知擦擦汗,下次要注意休息,别累着自己。”
然后他瞟了沈阜一眼,小沈阜立刻很自觉的拿起自己的袖子给自己擦汗。
颜安知嗯嗯两声,下意识接过帕子擦了两下后,像是看懂了棋局,瞪着小眼睛看向宁擎,“爷爷,你怎么快要输了?”
其实他们下了三盘,前两盘都是沈行简输了,只有这一盘,宁擎应付的很是吃力。
但是为了维护自己在孙女面前最厉害的形象,宁擎淡淡起身,轻哼了一声,“那是爷爷让着他的。”
沈行简跟着起身,向他行了一礼,“晚辈受教。”
宁擎不睬他,往主屋方向走,“时辰不早了,世子和小公子早些回府吧。”
一旁看透了自家爷爷傲娇的颜安知笑嘻嘻的拉着沈行简的一只手,夸赞道,“世子哥哥真厉害!”
宁擎的棋艺一向是最拿得出手的,当今陛下的棋艺都是他教的呢!
宁午禾的棋艺在外也是常常被夸的,但是在宁擎这只险胜过一回。
沈行简这一盘差不多已经要把宁擎吃死了,她当然要夸夸了!
颜安知将擦了汗的帕子放到一旁,玩了小半个下午,她有些困了,打了两个呵欠,然后拽着沈行简的袖子试探性的问他,“世子哥哥,你玩累了吧?”
他坐着下了几盘棋,哪里累了,只觉得棋逢对手跃跃欲试的很。
但是看出颜安知困了,他笑着揉揉小姑娘的脑袋,“知知快去休息,过几日,衣裳首饰定制好了,哥哥再给你送过来,好不好?”
“嗯嗯。”颜安知点点头,然后微微蹲了蹲身子,捏了一下沈阜的脸,“小阜今天也玩累了吧,快跟世子哥哥回去,过几日再来找姐姐玩好不好?”
沈阜凑上去抱了抱她,声音被他夹得甜甜的,“那姐姐要记得想小阜哦。”
沈行简拉过沈阜,突然又想到什么似的,看着小姑娘的眼睛有了几分严肃,“知知不能躺着看话本,知道了吗?等着我下次来给你念。”
“念多少?”小姑娘贪心。
“几本都念。”
“那我听世子哥哥的!”小姑娘娇俏可爱,笑一下眉眼弯弯的,看着就让人不住的心情愉悦。
沈家两兄弟赶回府的时候,碰巧碰上办事回来的沈定。
跟他见了礼,沈定看着心情颇好的两个儿子,觉得有些没眼看。
“行简啊,你不是不乐意去瞧那宁家姑娘的吗?”沈定听自家夫人说起了前两天这一大一小抱着盒子送知知上马车回府的场景,就有些想笑。
犟嘴孩子,还不是被他拿捏的死死的?
他就说沈行简肯定会喜欢上知知那小姑娘的,不管是哪种喜欢,心里必然是欢喜的。
沈行简看着沈定幸灾乐祸的样子,眉头突突的跳,只觉得闹心。
他懂得审时度势的道理,当下就赔着笑脸道,“爹,我冤枉你了,我错了。儿子罚自己每天多练一个时辰的功。”
沈定啧了一声,往他肩头一拍,“没气量,两个时辰!”
沈行简没挥开他的手,只是笑容渐渐变了味道,“爹,儿子错了,儿子罚自己把你前两天应酬时,同僚喊了姑娘作陪的事情告诉娘。”
沈定的手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他来了几个新的同僚,想要讨好他,瞒着他想塞给他几个小妾,他可不敢动,只让人姑娘弹了弹琴,作了作诗,全当附庸风雅了。
这事倒不是不能让乐氏知道,只是他夫人的性子他最清楚了,没个十天半月哪能哄得好啊?
他立刻就倒转阵营,“这倒是不必,咳咳,听说知知的眼睛还没好,你要让咱们的府医多去看看。”
“儿子自当照顾好妹妹。”
沈行简点点头,然后将沈阜塞给沈定,摆摆手去书房了。
沈定:“……”
真的是拿捏不了这臭小子一点……
夜半时分,沐家沐楚的院子里还微微亮着灯,沐楚一身寝衣靠着窗子微微吹着风,旁边的彩秀颇为心疼的给她上手心的药。
沐楚自花宴回来之后,在府里的日子就不大好过。
当时颜安知直接指认她推了她,虽然她死咬着没有证据不认,但世家各个都是人精,这几天有关她的谣言还不少。
多半是揣测她用心险恶,表里不一的。
她大可一笑置之,只是府里的貌美的姨娘听了这谣言给她爹吹枕边风,哭诉着说嫡小姐品行不端,要是毁了名声,那日后庶女该如何过活?难不成终生不嫁守在家里当老姑娘吗?
听了这话,她爹沐宪也没道理护着她,将人喊到大家跟前,用戒尺打了手心二十下,算是小惩大诫。
只是沐楚第一次受罚,还是当着整个家族的面,代打的小厮不敢放水,将她的手心打的是又红又肿,轻轻碰一下都生疼,怕是好些日子不能提笔。
彩秀给她上着药,眼眶有些红了,“老爷也真是的,这件事情小姐明明就没有做过,他宁愿听外头人的闲言碎语,都不相信小姐。”
沐楚心里有些发虚,但是看着彩秀哭的样子她又有些不忍心,用手背碰了碰小丫鬟的脸,安慰道,
“无事,爹爹也是为了沐家考虑。总不能真让几个庶妹以后当老姑娘吧”
“小姐就是心善。”
彩秀小心的给沐楚上完药,然后像是给小姐鼓劲一样的,眼睛带着崇拜的色彩,“不过小姐这次去沈府也不算一无所获呢!
就算沈世子没眼光看不上小姐,可是六皇子殿下眼光是顶好的。
这药膏还是他听说了小姐的手伤,悄悄送来的呢!”
沐楚苦笑一下,心里却还是想着沈行简。
少年光风霁月,她曾悄悄看见过他骑马的样子,明明也还未长成,但是翻身上马射猎的时候,他身上平时压着的那股子痞气像是得到了释放,属于少年郎的骄傲肆意,任何光芒都抵挡不住。
六皇子虽然身份更加贵重,人也俊朗,可沐楚不敢对之有何想法。
她一个七品县丞的嫡女儿,在六皇子那,顶天了也只能当个侍妾。
随时随地可抛弃的玩意。
沐楚还是想再拼一把,利用和沈行简之间被救下的这层关系,争取多讨他的欢心。
其实沐楚此时还没有对沈行简到什么非嫁不可的地步,之所以缠着他想要被他看上,无非是权衡利弊之间,想为自己找一块最好的踏板。
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女子命运无疑是很可悲的。
但是沐楚的算计终究是要落空了。
在她养手伤的小半个月中,宁午禾被任命为肃州知府,不日立刻赶往赴任。
那边的情况复杂,陛下担心宁午禾分身乏术,一个人应付不来,特地央了宁擎与之前去。
而宁行将此时在南方的军队里头当将官,没个三年五载的根本回不来。
等到宁午禾和宁擎走马上任,京城宁家就只剩颜安知一个主子了。
小姑娘眼泪汪汪的要跟着他们一块前去,却被宁擎按下。
语重心长的哄了好一番才止住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