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刚过,定好的牛车就来了。
车夫按照约定,数着哪条路,南边还是北边,第几户。
“门前一棵老槐树,没错,就是这家。”
车夫敲响了蔡家的院门。
李老三和车夫简单说了几句,一切都对上后,开始装车。
李鱼儿看了看院中的人,闹闹三人,李老三三人还有等在路口的李二郎,一共四人,加上她自己,一共八个人,虽然是都不是成年人,还是会占地方。
“刘叔,今个儿人有点多,柳条箱子轻快,能不能往高处垛。”
赶车的刘叔看了一眼院中的柳条箱子,说,“没问题,这箱子四四方方的,很好垛,应该没问题,到时候用绳子在外圈固定一下就成。”
李鱼儿看了一眼牛车的长宽,长大概两米半,宽大概两米,算中等体量的牛车,载人载货都可以。
横着一排放六个,竖着占三排,大概要三层高,再加上两个柳条筐的油灯,剩下的坐人还有富余,可以用来放海货正好。
李鱼儿将自己的安排说了,众人都觉得非常合理,就按照她说的装车,果然,安排的妥妥当当。
牛车晃晃悠悠的出了村子,走了一会儿,先把等在路旁看油灯的李二郎接上车。
早上,李老三和李二郎先是用手推车从岛里将油灯运到约定好的路口,李老二就在那看东西,李老三推着手推车去福水村帮着装柳条箱子,然后一道去镇子。
接完人,装好油灯,牛车继续向镇子上驶去。
李鱼儿今天穿着从赵氏那临时拿来的棉袄,枣红色的,有些大,李鱼儿包着头巾,缩进棉袄里,双手交错插进衣袖里,眯着眼睛,麻觉。
二蛋等人则是兴奋的不停说话,虽然福水村距离镇子不远,但他们也不是时常有机会来镇子上的。
福水村守着福州湾,大部分人家也是养船出海的,船上货后就摇去码头卖了,码头人流大,又要买卖海货,大人哪有精力再看孩子,所以,村民卖海货基本都不带着孩子。
就算带着孩子,也是在码头鱼市,也不进镇子,也没什么意思。
“闹闹哥,咱们去哪儿卖海货?”二蛋问。
闹闹想了想说:“去南街大集吧。”
这个季节,船都上坞了,码头的鱼市是不开的,偶尔有附近村民赶海所得的少数海货,就拿到大集上卖。
年前,鑫浦镇周围自发形成了不少大集,其中南街的大集是规模最大的。
在南街卖东西的百姓需要给官府交摊位费,摊位根据大小从三个铜板到十五个铜板不等。
其他的小集不用交钱,但官府不负责治安和维护秩序,也不负责划分摊子的大小。
彪子有些舍不得摊位费,说:“咱们去小集不用交摊位费,省下三文钱,还能买六块麦芽糖。”
闹闹想了想,摇头说:“不行,咱们三个小孩,卖大货,遇到不讲理的人要吃亏,跟大货比,不差这三个铜板,再说了,你今天没吃糖吗?”
彪子觉得有理,点头说:“还是闹闹哥聪明,想的多。”
福水村通往鑫浦镇的官道,算不得荒芜,但也人烟稀少。周围大多数是荒草地,远处是荒山,偶尔途径某个村子,距离官道也有千八百米,村子周围有一些农田,这个季节,农田上边盖了一层白雪,远远的看去,像是白色的地毯,这些雪盖会一直持续到来年开春,开春了,雪化了,就成了肥田的好水,也就应了那句老话:瑞雪兆丰年。
摇摇晃晃,迷迷糊糊,终于,到了镇子。
李老三轻轻推了李鱼儿一把,“鱼宝儿,到了。”
李鱼儿才像是受惊的乌龟,从龟壳里慢慢伸出了脑袋和四肢。
李老三不想让闹闹他们知道他们去哪儿,就让车夫先送他们去南街大集。
“客官,马车进不去了。”
还不到南街的边缘,就已经摆了不少摊位。
“今年是怎么了?怎么有这么多人在南街摆摊?”
闹闹往年也会跟着家里人来逛大集,没有一年有这么多人的。
车夫叹了口气,说:“客官,你们有所不知啊,今年衙门换了县令,规矩改了。”
闹闹问:“改成啥样了?”
车夫摇头,不再多说,只说到:“总之,你们要仔细些,不要得罪人就好。”
说完,车夫就靠路边停了车,李老三等人都跳下车,帮着卸下海货。
临走前,李鱼儿说:“闹闹,两个时辰后,咱们在镇子口汇合。”
“知道了,你们忙。”
闹闹领着二蛋和彪子提着水桶走进了人山人海的南街大集,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闹闹他们来到平日办理摊位登记的地方,就看到已经有很多人在排队了了。
他们就排在队伍的最后,老实等着领取摊位号。
“嫌贵?嫌贵你就去别的地方摆摊啊!”这时,前头传来一个嚣张的怒吼。
“我不过就是问问而已,这种摊位去年只要三文钱的,今年怎么变成六文钱了?”另一个声音道。
“哐当!”什么东西被踹倒的声音,接着那个嚣张的声音再次喊起来:“三文那是过去,现在就是六文。你们这群刁民,是过去的县令无能,没按规矩办事,才让你们这些刁民偷逃税费这么多年?
果然是穷山恶水出刁民!没让你们把过去占的便宜都补回来就不错了,还敢闹事!
来人啊,给我把他扔出去,以后永远不得踏进南街一步,来一次我打一次!”
几个衙役上前,拖着那人就往外走。
“你们这是贪赃枉法!你们这样会遭报应的!”那人被倒着拖着,仰面朝天,手里还死死抓着一个木桶,木桶歪倒着,桶口还粘连着酸菜叶子。
看来是来镇子上卖酸菜的。
有人看不过去,上前理论,直接被那嚣张的管事扇了一耳光。
“王法?在新浦镇县太爷就是王法!”
其他人看到了,就想上去帮忙,结果衙役直接拔出了腰刀,老百姓也没见过这种阵仗,顿时吓的不敢上前。
那税吏嚣张的说:“都给我老实点,真当爷不敢动你们是吧?想进大牢里待着是吧?放心,县衙的大牢空旷的很,多少都能装的下。”
众人沉默了,有知情的人小声说:“只怕如今的县衙大牢已经空了吧,那些犯人都被押送到矿山去了。”
这么一闹,也没人再敢反抗,老实的交了摊位费。
彪子气愤的想走,“闹闹哥,咱们干嘛非得在这受鸟气,咱们去东街卖呗。”
他们身旁一个挑着一担子萝卜的老菜农说:“孩子啊,别置气,咱们老百姓是斗不过他们的。
你们以为别人没想到去东街吗?你知道为啥南街这么多人吗?我跟你们说,千万别去东街,你们不知道,东街来了一群混混,好像是新开的赌场的打手,故意找茬,收的保护费比这里的摊位费还多,而且还打人,衙役们根本不管,南街这多交点摊位费,还能将就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