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深了,公园里的人都回去了,空空荡荡的。不一会,路灯也都熄灭了。
“哥,咱今晚就在这过夜吗?”小豪看着周围的草木似乎有点胆怯。
“嗯,总比睡大街好。”
我不想再去什么火车站、汽车站啥的过夜,以前觉得人多显得安全,可如今我内心却莫名喜欢僻静无人的角落,或许,人才是世界上最可怕的。
“哥,要不明天你先回老家补办身份证吧,我随便找份工先做着等你。”静了一会,小豪突然说道。
这话说的我一时语塞,赶紧找了个借口说不想来回奔波,家里也穷,来回车费都得好几百,让我爸帮我补办了寄过来就是。
我们坐在亭子里,欣赏着月色抽着烟。我脑子里使劲想着能找哪些工作,可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沿街店铺那些我们也试了不少,先不说收不收,没有身份证这一关就过不了,正规点的工厂、企业那些就更别说了。
不知过了多久,困意重重,不想去想了,我对小豪道:
“要不明天我们还是先找个工地安顿下来再从长计议吧?”
我实在想不到没有身份证能找到什么工作,但是工地我待过,知道不需要身份证就可以干临时工,还可以住在里面,而且工头好的话还能提前预支些生活费。
小豪想都没想就果断地说:“哥,都行,我都听你的!”
商量妥当,我们就躺在亭子里的长椅上睡下了。现在是九月多快十月了,但广东的天气还好,除了凌晨有一丝凉意,衣着单薄的我们整晚都不冷,就是差点被蚊子抬走。
第二天吃了点昨天剩下的面包当早餐后,我们就离开了公园。
彼时的深圳到处是工地,用工需求极大,我对找到地方安顿下来还是充满信心的。
然而,我们找了一个上午,走了五六处工地,却都不要我们。这不禁让我们的心头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
临近中午,太阳越来越毒辣,我们一路走,也不知到了哪里,看到路边有个小公园就走了进去。
我们都有些泄气,看来之前太乐观了。
我们越来越饿,水也喝完了,为了省钱,我们找到附近的公厕装了两瓶自来水,也不管能不能喝了,咚咚就往下灌。
可水再怎么灌也扛不住饿,小豪说要去买吃的,被我拦住了,告诉他,不到万不得已,这最后的十几块钱绝对不能花。
我们躺在公园的树下,直到中午过去太阳不那么烈了,也饿的实在扛不住了,才走了出去。
我们一路朝着有工地的方向走去,经过一个快餐店时,我叫住了小豪。小豪一看就心领神会:
“哥,进去要吃的吗?”
“嗯,没办法了,你在这等我。”我说着就要往里进,这时小豪拉住了我,嬉笑着说道:
“不说好了今天我讨给你吃么?”
说完他立刻拉下脸来,摆出一副悲惨凄凉、可怜兮兮的模样来,我看到就想笑,他伸出手推开门就进了去。我只好躲在一旁观望。
我看他走到菜案前停顿了一下,然后对着里面的老板比手画脚、有些紧张地说着什么,老板一手拎着菜勺,一手抽着烟,冷冷地看着他。突然,老板抡起菜勺往岸上用力一敲,接着传来一声大吼:
“滚!”
这一声“滚”明显令小豪措手不及、受了惊吓,他条件反射般忽地举起右手作格挡状,然后灰溜溜地赶紧跑了出来。我看他这模样差点笑出声来。
他一到门口,我就赶紧跟上他往前跑去。
跑出老远,他才停下,回头看到我,他摸着脑袋难为情地嬉笑道:
“哥,没人追出来笑咱吧?”
我被他逗乐了,说道:“你以为你是周星驰吗?还追出来笑你!哈哈哈!”
小豪在一旁摸着头傻笑着,说道:“唉…看来这要饭也不是那么好要的。”
经过这么一下子,小豪再也不敢主动去要吃的了。
快傍晚的时候,我们又被一个工地拒绝,刚出到外面的街道上,迎面走来一个推着餐车卖卷饼的大姐。
我走上前叫了声“大姐”,然后跟她说着昨天一样的说辞,大姐听我说完特别爽快,心疼得二话不说就给我们整了两个卷饼让我们吃着。
我们俩拿起卷饼,千恩万谢的,然后就大快朵颐起来。饿肚子的滋味,可真是太难受了。
我们吃着的空档,大姐又给我们做了三四个,让我们带着吃。还问我们有没有地方住,知道我们没地方住,又热心地给我们指方向,告诉我们前面不远有个桥洞,很宽敞,可以在那里过夜,有不少流浪汉经常会住在那里。
大姐的慈爱令我们无比的感动,我眼角都沁出了泪珠。
临分别时,大姐还不忘嘱咐我们,如果实在难以为继了,可以打电话报警,向警察叔叔求助。
我们点头说好,一再鞠躬致谢,而后向着大姐所说的桥洞方向走去。
从早晨走到现在,工作没找到,腿已很是酸痛,脚底好像也磨破了皮,每走一步就火辣辣的疼。
果不其然,向前走了500米不到,就看到一座桥横跨在前面,桥下好像确实住着人。
我们走了过去。
来到桥下,里面已经住了三个人,见我们进去,一人警惕地问道:
“你们干啥的?”
我拉着小豪说道:
“哥,我们兄弟俩刚到深圳就被人骗了,如今钱财尽失,无处可去,能不能在这借住一段时间?”
那人打量了我们一会,然后转过头去和另两人说了几句,那两人也走了过来。
了解了我们的情况后,看我们恭恭敬敬的,三人慢慢放下了戒心,开始招呼我们进去了。
我们找了个比较平坦宽敞的地方坐了下来,一人给我们拿过来一张地垫,说是前人留下的,我们连忙致谢。
桥下两边的地势还是挺高的,河水从中间低处流过,另一边桥下也住了好几个流浪者。
我和小豪把大姐送的卷饼再吃了两个,留下两个放进了包里。
夜色降临,远处灯火辉煌,桥下一片黯淡。
他们三人有一句没一句地偶尔聊着,有时也找我们说上两句。
我们没什么心情聊天,想着不知明天能不能找到地方工作、安顿下来,心中有些抑郁,流浪生活不是我们要的。
尤其是我,小豪这么信任我,跟着我,我不能让他过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必须要对他负责。
夜深了,我们躺在地垫上,忍受着蚊子的撕咬,渐渐睡去。
次日一早,依旧是被冷醒的,我拉起小豪吃了昨天留的两个卷饼,然后把地垫卷好还给了他们。向他们三人道谢后就开始了新的一天的征程。
今天我们是背水一战,马不停蹄地一直跑,连午饭都没吃,下午两三点时我们离开上一个被拒绝的工地,又来到了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