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苏木至少还有点良知。
    或许是害怕如果事情败露，真的被苏可讨厌吧，他没有做绝，将万古宁鲜血献祭——毕竟这是最快最稳妥的方法。
    而是用了另一个相对缓慢、不至死，但失传了几千年的方法。苏可知道这个方法还是从系统库里翻出来的。
    这个方法不会要万古宁的命，在复活神明后，万古宁也能活着，并且能使用自己的能力。
    但代价是，需要另外献祭成千上万的灵魂。而且纯净之灵一旦失去自己的能力，他会变得比普通人更弱，甚至更容易死掉。
    比起直接将万古宁杀了，这个方法相对较好的是，灵魂这东西是不受限的。
    可以是人的灵魂，可以是动物的灵魂，也可以是危害世间的妖兽、魔兽的灵魂等等。
    苏木不会杀人，苏可猜想他大概就是去收集的妖兽的灵魂，以及，这些年故意放出圣山名讳，只能徒步进山而意外死去的人的灵魂。
    ……
    夜晚很快就要来临。
    苏可看了看床上躺着的昏迷不醒的苏木，心情莫名。
    其实如果苏木真的回到玄溯上仙的魂体里的话，是不可能再分离的，就算分离也不是同一块碎片了。
    就好像从海里取出一罐水，在那罐水里加入各种颜色、气味，再倒入海里，无法再收回。
    早知道就不告诉苏木玄溯上仙的事了。当初也不该闭关，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消息，跑来雪山千里送死。
    苏可无语地给他一拳，而后起身换装，只希望玄溯还没将苏木的魂体吸收。
    和万古宁一起来到庆典，雪国虽小，庆典却看上去有模有样，食物和装束都是按照皇室的礼仪和规模，看得出来是倾全国之力举办的了。
    苏可穿着万古宁的衣服，特意幻化了面容，看上去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
    现在庆典还未开始，所有人都在空地里等着曼玛出场。万古宁就趁机拉着苏可来到餐桌旁，从桌上摸了个蛋糕给苏可，“这个好吃的，你尝尝？”
    他将蛋糕塞给苏可后，就做贼心虚地左看看右看看，显然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演技差到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做了坏事一样。
    苏可没忍住笑了。
    万古宁正望风呢，回头看苏可有没有把“赃物”吃了，就对上她月牙弯的笑眼，脸瞬间红了，支支吾吾：“你，你笑什么啊…快吃啊，等下来人了…”
    他刚说完，身后就传来声音。
    依旧冷清的声音，但听上去却有些阴恻恻的：“笑什么？这么开心？”
    苏可不笑了，回头看他：“玄溯上仙。”
    不笑了，他更不开心：“看见我就不笑？”
    苏可：“……”有点不想理他了已经。
    万古宁看了看苏可，站出来将她挡了挡，随后行礼恭敬道：“拜见玄溯上仙。”
    看着这一幕，玄溯神色莫名，半晌，冷笑一声：“原来如此。”
    “难怪你嘴上说得好听，却迟迟不来找本尊，原来是被人绊住了。”
    苏可：？
    什么鬼？说得好像他们关系很特殊一样。
    苏可对他无语死了，暂缓片刻，默默道：“…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吗？你什么时候把苏木的魂体还给我？”
    “还？”玄溯笑了笑，看不出情绪，“本尊的碎片，为何是还你？”
    苏可顿了顿，说道：“……因为我们是家人。”
    “家人？那本尊也是你的家人。”玄溯说道，“他是我的碎片，他即是我，我即是他。”
    “你何必非要他？本尊也是一样，本尊也可以做你的家人。”
    他说完，苏可神色有些莫名。
    不愿再与他多说，转身正要离开，却突然被他叫住：“你就非他不可吗？”
    苏可没有回答，而是问道：“苏木的魂体你吸收了吗？”
    “你先回答本尊的问题，本尊再回答你。”玄溯说，“本尊的答案，会和你的答案一致。”
    ……
    苏可：“……哦。”意思就是现在还没吸收。
    “那你先好好保管吧。”
    没想到苏可会这么说，玄溯愣了愣，随后表情些许怪异：“你这么快就不再追究了？”
    “不是，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而且苏木在他手里某种意义上也是好事，至少后面打起来了，苏木是安全的。
    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苏可看向玄溯：“我们另找个地谈谈吧？”
    说完，她看向万古宁，略带歉意：“抱歉，你能先在这里等等我吗？”
    是他不能听的吗？万古宁有些失落，但还是点点头，乖巧道：“嗯，我等你。”
    玄溯看见他那副样子就不爽，不等苏可说话，就握住苏可的手，瞬移到了另一个地方。
    这里像是山野上，有大片的花草，月亮悬挂在高空，周围还有萤火虫星星点点的光亮，很安静，没有人。
    不像是在雪山上，像是在中部的平原。
    瞬移到这里玄溯才稍微满意。其实他是想直接隔绝出一片空间的，但隔绝出的空间又黑又暗，不如这边风景好。
    认为自己考量得很好，玄溯看向苏可，浅笑着扬了扬头：“有什么事？”
    有点像只求表扬的孔雀。
    看见玄溯的样子，苏可脑里莫名冒出这个比喻。
    ……应该只是偶然。
    她轻咳一声，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正经道：“你能感觉到魔神的封印松动了吗？”
    见她不为所动，玄溯浅浅失落，停顿片刻后，才认真感应，皱眉道：“不，封印已经解除了。”
    “比预想要快。有人在帮他。”
    玄溯当年封印魔神的时候，虽说是两败俱伤，但其实他早有准备，当魔神封印松动之时，他的魂体会强制脱离转世，然后协助他提前实现肉体复活，避免世间陷入黑暗。
    苏木就是他魂体转世的存在。也就是说，从苏木诞生开始，封印就已经岌岌可危了。
    苏可：“谁会帮他？”
    “大概是魔界里的魔人。”玄溯说道，“那些魔人信奉魔神，自古就有疯狂的信徒企图召唤魔神降世…况且本尊封印魔神时，为了获得力量，魔界的魔力本尊也不惜吸纳，因此封印魔神时，魔力也占了小一部分，这也更方便那些魔人动手。”
    “魔神，现在恐怕也身处魔界……”
    魔界，那里是藏污纳垢之地，一切肮脏的起源和尽头。那里以强者为尊，以杀人为乐，所有魔人都是变态，他们并不为死感到害怕，反而兴奋地杀人、兴奋地赴死。
    而魔神比那些魔人更胜一筹，他是完全没有情感的怪物，是欲望驱使的肉体，世间上所有能让他感觉到刺激的东西他都会欣然接受。
    当然，最让他感到兴奋的，就是杀戮。以至于在他诞生的无数岁月中，杀戮几乎成了他寻乐的主题曲。
    那样的怪物，必须早日消灭。
    “你打算怎么做？”苏可问道。
    “本尊自然要将他斩碎。这次，本尊可不会像上次那样留情了。”玄溯上仙表情冷漠。
    “但是你现在的力量还没有恢复完全吧？”
    虽然说玄溯现在是复活了，但他的魂体碎片一个都没收回，万古宁也仅是让他能维持正常生命活动，并没有帮他把魂体也修复。
    “哼，足以对付那宵小。”玄溯上仙握了握手，冷哼道。
    但苏可并不信他，如果真的足够，他之前还拼了命才封印的魔神？
    见苏可两只眼睛幽幽地盯着自己，玄溯挑眉：“你不信本尊？”
    他笑了笑，抚嘴调侃道：“本尊手里不是有储备粮吗？”
    苏可：“………”
    “苏木不是你的储备粮，”苏可叹口气，朝他伸出手，“我并非不信你，只是这事对我来说意义非凡，不能有半分差错。你若缺少力量，我可以将我的力量给你。”
    苏可顿了顿，继续说道：“其实之前我就是这个想法，我的力量足够修复你的魂体，但与之相对应的，你需要将苏木的魂体还给苏木，而且其他碎片也不必再找寻，反正等到他们死亡，魂体就会回归你身上，届时你还会更强大。”
    “怎样？这个提议对你百利而无一害，不是吗？”
    苏可自认这是最完美的方案，对每个人都很好，无论是玄溯，苏木，还是她的师父，包括其他的碎片。
    但此刻，最大受益者却露出复杂的神色，嗤笑一声：“原来你就是想和我说这个？”
    “当然，这件事对我很重要。”
    不明白他为什么神色突变，苏可很不解：“这个提议有什么不好的吗？如果是不相信我的力量，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一部分…”
    “不必了。”玄溯果断说道，“这是本尊的事，与你无关。”
    “怎么会与我无关？”苏可抓住他的手，为了安抚他，软着声音说道，“你别任性好不好？我不想再复活你第二次。”
    玄溯表情更复杂，他定定地看了苏可很久，而后卸下气。
    “那也不是你伤害自己的理由。”
    伤害自己？苏可一脸茫然：“只是给你一点力量而已，我不会出事。”
    “不…”玄溯的双眼突然变成璀璨的金色，眼波流转又似散发着淡淡的银光。
    时间仿佛在他眼中都停滞，世间的一切都静止不前。
    玄溯是战神，是天地初开以来最强大的神明，他的强大不是简单的三言两语能够概括，在他全盛时期，如果他愿意，他甚至能斩破时空，到达他想去的任何时间、空间。
    现在的玄溯还不做到，但他同样能窥探时间。
    就如他现在，握着苏可的手，他能看见无数条平行线从他们的脚下衍生，而大部分平行线都通往一个未来，一个苏可离开的未来。
    修复神明的魂体并不像苏可说的那么简单。说不要任性，但其实真正任性的人是她。
    玄溯的眼睛又恢复黑暗，他看着苏可，再次拒绝：“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
    见他态度坚决，没有丝毫商量余地。
    苏可无奈地叹口气，“好吧，那你说怎么办？”
    “…你不要我插手，那你至少要给我个更好的方案让我安心吧？”
    “本尊与魔神打过不止一次，他的实力本尊最清楚，还不足以让本尊…”玄溯说到一半，见苏可又不信他，这次却笑了，“还说不喜欢本尊，如此担心本尊，嘴巴都能挂油壶了。”
    苏可：“……不是担心你。”
    “而且你能不能别说着正事，突然和我调情？”
    “还说不是担心？”玄溯凑近她，“从刚才就觉得了，明明一直都在担心本尊，手也拉着本尊不放，眼睛也不移开…”
    他说得暧昧，眼里也是调笑的意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苏木长得很像的缘故，苏可总觉得不对劲，就像是苏木故意在演玄溯一样。
    苏可眯着眼看他，手指在他手心勾了勾，玄溯立马僵住，表情也凝固住。
    “玄溯上仙才是吧？嘴上说着好似多喜欢我，但其实一次也没叫过我，该不会连我的名字也不知道吧？”
    苏可是故意的，她就是想听听玄溯是怎么叫她的。她和苏木待久了，别的可能听不出来，但他叫她的语调，她绝对不可能认错。
    从他们认识开始，苏木叫她的语调就没有变过，和别人都不同，又黏又腻，像是含在嘴里很舍不得说一样，尾音还会拖长，无论他生气还是什么，怎么伪装都会不自觉地带着点撒娇。
    “怎么会？”玄溯上仙顿了顿，足足停顿了好一片刻，才似咬着舌头一般，一字一字道，“苏，可。”
    “小可。”苏可纠正道。
    玄溯张张嘴：“小，可。”
    小↘↗，可↘↗。
    是他。
    除了苏木，怎么会有人一字一顿的，尾音还带拐弯的啊？或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两个字可以短音，不用拉长的。
    玄溯还装作不在意地用眼神瞥她，似乎在看自己露馅没。
    苏可有点好笑，但面上还是正经的模样，看上去什么都没发现似的。
    点点头：“好吧，看来是我误解了。”
    “嗯。”玄溯松了口气，移开眼，“本尊从不儿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