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上雪国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苏可一个人走在寒风中，开始后悔拒绝宁望星同行的请求。
她好后悔。
宁望星和她说雪山是修士圣地，只能徒步攀登的时候她还不以为然，没想到这里天气竟然这么恶劣，而且在这种天气下，竟也还有出来觅食吸人精魄的妖怪野兽。
而更糟糕的是，她在打斗途中弄丢了自己的储物戒。
现在的她，身无分文，没有换洗衣服，没有保暖被褥，没有师父给她准备的各种丹药符咒，也把专门带来伺候的人偶弄丢…只有一具快要雪盲的身体和一颗热烈的心。
苏可步履维艰，在山上找到一处洞穴歇脚。
她心念微动，一道烈火就落在她半米处的地上，没有木柴也烧得烈艳。
苏可蜷曲在火旁，卷着厚重的衣服有些犯困。
她虽然在雪中行走了很久，但她的衣服裤子都是干燥温暖的，此刻裹着棉绒绒的外衣，舒服得让人想要伸懒腰。
苏可打了个哈欠，将头埋在毛茸茸的围脖里，不知不觉就眯上眼睛，小憩起来。
……
又是一个死人。
万古宁上山的时候偶然瞥见亮光，走过去就看见蜷曲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团。
他叹口气，坐在人团对面的地上，看着不远处的火。
也不知道是哪个道士点的，可能是看她可怜吧，可惜，人已经死了。
点再多的火也救不回。
万古宁将火熄灭，看着对面的“尸体”，眼神晦暗不明，思索片刻，正要伸手触碰她时，那团尸体动了动。
万古宁吓得连忙收回手，只见“尸体”抬起头，露出他有些熟悉的脸，她看上去有些茫然，疑惑道，“谁把我火灭了？”
万古宁微微瞪大眼，惊讶道：“小可？？”
从陌生人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苏可眨眨眼，盯着他看了很久，才从记忆的旮旯里翻出来：“…万古宁？”
“是我。”万古宁惊讶地凑近她，“天，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们这辈子都见不着面了呢，你怎么在这？你不是被池鱼道长收为弟子了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我来这里有事。”苏可说了句废话。
但万古宁没计较，坐在她身边，像是很久未见的朋友。
“上次一别，都有二三十年了。”万古宁感叹道，“你过得怎么样？池鱼道长对你好吗？”
“…还不错。他对我挺好的。”
万古宁问一句，苏可答一句。
答完，苏可礼貌性反问他：“你呢？你过得如何？”
那个曾经笑着说自己是千古奇才的少年，听见她的问话，此刻却面露难色。
“…就像你现在见的这样。”他展开双臂向苏可展示自己，笑了笑，“完全沦为巡山的小喽啰。”
“怎么会？”苏可有些惊讶，而且她的眼睛能看出来，万古宁身体里，连一丝灵力都没有。
但是万古宁又是少年模样，不可能是普通人，因为如果是普通人的话，二三十过去，他早就成大叔模样了。
看出苏可的疑惑，万古宁挠挠脸，解释道：“没变老其实是我身体因素，我好像天生就老得慢。”
“但雪山上的大家都知道，我只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废人。”万古宁说这话时，并没有表露出什么悲哀或失落，他只是平淡地说着。
苏可皱了皱眉头，对他的自我贬低感到不适，“你的哥哥呢？”
虽然苏可只和万古渊见了一次面，但她能感知到兄弟俩的情谊，哪怕万古宁真的是废物，万古渊也绝对不会让别人那么贬低他。
“哥哥…”万古宁缠了缠手指，笑道，“哥哥还是在凌霄宗，他很厉害，听说已经是长老了！而且受人爱戴，很多人都找他帮忙，曼玛说哥哥每天忙得不可开交。”
怎么可能…哪有那么多人敢找长老帮忙，更别提什么忙得不可开交了。
…万古宁不会是被人骗了吧？
苏可看着他和苏木如出一撤，不，比苏木还要清澈干净的眼睛，觉得他肯定是被骗了。
但苏可没有立刻指出来，而是问道：“曼玛是谁？”
“曼玛在我们国家就是大祭司的意思，她是我们国家权势最大的人，她很和蔼，也很开明。”
“…我们国家？”
万古宁才反应过来，慌乱道歉：“啊，抱歉，我之前骗了你，是哥哥叫我不要说自己的真实身份的，怕我的天赋被别人瞧见眼红，结果我连灵根都没有，哥哥还想带我上山，现在想想，哥哥大概那时候对我很失望吧……”
苏可摇摇头，看见他低落的可怜样，移开眼，并没有安慰他。
两人静坐了片刻，没有火，洞穴寒冷起来。
苏可扫见万古宁的手指紫红，站起身说道：“我有事要去雪国，你能帮忙带路吗？”
雪国是对修士完全开放的圣地。
“好！可以！”万古宁连忙站起来，走在苏可前面引路，“你跟紧我就好，我很熟悉路。”
苏可跟在他身后，万古宁放慢脚步迎合她的步伐，始终只离她三步远，而这个距离，他并不宽阔伟岸的身躯恰好能帮苏可完美挡住来自前方的烈风。
苏可屈了屈手指，两团拇指大的火苗分别将苏可和万古宁环住绕圈，霎时，在寒冷的雪山，两人却仿佛身处春季般，一片温暖。
“小可。”万古宁震惊地回头，“你不用这样，这样很耗费灵力的。”
“我冷。”
“好吧…但我的这个可以不用。”
“这个术式固定两个屏障。”苏可只淡漠地扫了他一眼。
“啊…好…”万古宁无话可说了，他转过头，早就被雪山寒风所冻住的泪腺，此刻又莫名有些发热。
他们无言地走了很久。
直到万古宁突然兴奋地指着遥远的前方喊道：“小可，你看，就快到了！”
苏可抬头，眯着眼扫过去，在呼啸的狂风白浪中，只能勉强看见一点类似建筑的顶尖。
“那就是雪国最有标志性的地方，灵净所神庙，也是曼玛的住所。”万古宁看上去有些向往，说完，他看向苏可，“小可，你也是为了灵净所而来的吧？”
“嗯。”苏可点头，“我来找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