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蓁蓁怀着忐忑又雀跃的心情一步步朝徐景林走去。
    短短数丈远的距离，脑子里也转了好几个弯。
    待到了他跟前，她笑着抢先开口道：“徐将军，你叫我啊。”
    总好过垂头站在他面前等着挨批评强。
    徐景林看着浅色兜帽下水盈盈凝望着自己的眼睛，还有她冻得红红的鼻尖，倒也说不出太过苛责的话。
    “天太冷了，以后晚上不要再跟着我。”他好言相劝道。
    柳蓁蓁的眼睛始终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真的太久没有看见他了，昨日和今日跟梢，看的最多的就是他的背影还有一些侧影。
    其实她很感谢这场雪，是雪地让原本漆黑的冬夜恍若白昼，让她能清楚的看见他的模样。
    他还是如以前一般高大挺拔，眉目俊朗，眼神始终透着坚定与正直。
    他一点都没变，一直都是她喜欢的样子。
    “那不冷的时候，可以跟吗？”柳蓁蓁歪头一笑，模样有点可爱。
    徐景林看着她装傻的样子，心里多少有点不忍心，但还是说道：“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我当然明白。”柳蓁蓁赶紧答道，不想听他继续把话说的太绝。
    “不过说真的，我一点儿也不冷。”她说着将两只手从狐裘里伸出来，手里正抱着一只精巧的手炉。
    她又伸出脚，脚上是一双米白色的毡靴，毡靴可是更北的蒙族人过冬必备，能踏水、踏雪、抵御严寒。
    “我很注意保暖的，所以你不要担心。”柳蓁蓁很认真的说道。
    徐景林猝然失笑，因为她的装扮、动作，还有她的话。
    他这是在关心她吗，明明只是拒绝她而已。
    柳蓁蓁都看呆了，要知道，从前在保州军营的时候，将士们背后都喜欢喊他冷面将军，因为他总是不苟言笑，一本正经，极少在他脸上看见笑容。
    原来他笑起来这么好看，这么温文尔雅，柳蓁蓁的嘴角也跟着翘起来，周遭的冷气仿佛都变成了春风。
    她心里热乎乎的，连带着身上也热起来，这真的太奇妙了。
    下意识的她竟然掀掉了头上的兜帽，想给热烘烘的脸颊降降温。
    徐景林看着她的动作，忍不住再次失笑，瞧着她红扑扑的脸蛋，好像真的一点都不冷。
    “我没骗你。”柳蓁蓁看着他脸上浅浅的笑意，似乎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弯着眼睛说道。
    徐景林再也说不出打击她的话，同样都是不听劝，但是柳蓁蓁并没有给他造成任何压力。
    甚至很多时候，他都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
    即便此刻，她站在他的面前，知道她心里喜欢自己。
    可她既不哭也不闹，展现给自己的是她乐观和笑容，所以他才能心里毫无负担的拒绝她吧，甚至还能被她憨傻的样子逗笑。
    “我问你一个问题。”徐景林双手抱臂，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说道。
    “好啊。”柳蓁蓁赶忙应道，眼巴巴的看着他。
    因为他双手抱胸的动作，身上的大麾敞开了一条缝，能看见他里面穿着一件蓝色云翔符蝠纹劲装，腰间束着同色流云纹宽边锦带，上面缀着一块乳白色圆形玉佩。
    柳蓁蓁看着，很想替他帮大麾掩掩好，可终是想想，并不敢上手。
    “如果，我是说如果。”徐景林斟酌后，开口道。
    “如果你有办法逼我娶你，但是这个办法有些卑劣，而我也十分抵触，心中不愿，你会怎么做？”
    “我怎么会逼你，永远不可能。”柳蓁蓁不假思索的说道，眼神无比郑重认真。
    “是吗？”徐景林看着她，平静的眼神带着些许欣慰还有一丝说不清的东西。
    “是。你开心我才会开心，所以我不会去做让你不高兴的事情，你不高兴对于我来说，大概就像天塌了一样，我是傻了才会去逼你。”柳蓁蓁信誓旦旦的说道。
    说完心里又有些难受，她这么说好像是把自己的路都堵死了。
    但她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别说她没有能力去逼徐景林，就算有，她也不会那么做，看不得他皱眉，看不得他郁郁寡欢。
    “当然，我知道你也不喜欢我跟着你，我以后会少跟的。”她故作轻松的答应道。
    “还有，你也别困扰，如果有一天你找到了喜欢的姑娘，我一定自觉的在你眼前消失，我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你相信我，我有分寸的。”
    柳蓁蓁说着抱着手炉垂下头，说着说着竟是能想象到那画面了，心里一时堵得慌。
    正有些难过，视线里出现了一双黑色锦靴，紧接着他人已经站在了离她一臂远的地方。
    余光里，他伸出了手，柳蓁蓁闻到了一阵淡淡的酒香，然后头顶一沉，一直大掌抚在她的头顶，并轻轻拍了拍。
    “你是个好姑娘。”柳蓁蓁听到他这么说，嗓音低沉而温柔。
    她的心仿佛漏跳了一拍，抬头怔怔的看着他，原本就已经酸涩泛红的眼睛里悄然滚出一颗泪珠。
    是高兴吧，因为他的碰触，他的肯定，高兴掩盖了失落与哀伤。
    一切都值得了，他果然不负她的喜欢。
    徐景林看着她闪着水光的眼睛，再冷硬的心都变柔软了。
    他收回手，叹了一口气，用带了几丝命令口吻的语气说道：“快回家吧。”
    “嗯嗯。”柳蓁蓁飞快的点了几下头，转身就跑了。
    徐景林看着她兔子一样灵活的身影，笑着摇摇头。
    柳蓁蓁一口气绕着镇北侯府的院墙跑了许久，等拐过了墙角才气喘吁吁的停下来。
    她站在墙边大口喘着气，一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很怕跳的狂乱不受控制的心会破腔而出。
    一会儿又忍不住伸手摸摸自己的头顶，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傻笑与窃喜。
    “他摸了我的头发。”她忍不住自言自语道，甚至高兴的原地转了个圈圈。
    “看到啦。”一个声音突然从墙头传来，直吓的柳蓁蓁差点崴了脚。
    待她看清了蹲在墙头上的人，顿时瞪着他道：“你干嘛吓人？”
    “啧啧，在他面前就温柔小意、知书达理，在我面前就凶相毕露，你就不怕我去告诉他。”魏澜一脸威胁的揶揄道。
    柳蓁蓁立刻闭嘴服软，主要也是心情好。
    “你刚刚说你看到了，你偷看我们。”她抓住了重点，上前几步，仰头问道。
    “会不会说话，我站自己家大门口张望两眼怎么就变成了偷看，这不是担心兄弟朋友吗。
    一个在我这喝了不少酒，一个在我家大门口当门神，我这个做主人的不看一眼能安心去睡吗？”
    柳蓁蓁听了忍不住呵呵笑起来。
    “他摸我的头了。”她高兴的对魏澜重复道。
    魏澜看着她那股傻乐劲儿，无语望天，“至于吗，他的手是镀金了吗，摸一下能开光？”
    “至于，你不懂。”柳蓁蓁面含笑意，不跟他计较。
    “是是，我不懂，我只知道好男怕女缠。”魏澜忍俊不禁。
    “你胡说什么。”柳蓁蓁到底有些不好意思，弯腰攒了个雪球扔他。
    魏澜一偏头躲了过去，又赶忙跳下了墙头。
    “睡觉去喽。”墙内传来他的哈欠声。
    柳蓁蓁注视着他蹲过的墙头，又摸摸自己的头顶，将兜帽戴起来，笑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