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晏本能地想躲藏,狐狸却收回了目光,似乎没有看见他。
哦,也对,这应该就是那只狐狸的回忆了,它肯定是看不见自己的。
戚晏本来觉得自己应该是不能看见所谓记忆的,因为他天生就是一个无梦之人,从未做过梦,但是这次居然尝试成功了。
原来做梦就是这样一种感觉,戚晏感到十分奇妙。
狐狸将自己的毛发打理得一干二净,然后起身抖擞了一下,蹦蹦跳跳地跑了。
戚晏的目光跟随着它,只见狐狸摇着尾巴,嘤嘤地钻进了一个怀抱。
是宓奚。
宓奚满是嫌弃的将它拎起来,顺手丢到一边,吩咐旁边的侍女:“去给小湫儿沐浴,洗干净再带过来。”
狐狸露出不满的表情,在侍女怀里冲着宓奚吠叫几声。
戚晏眯起眼睛,向前走了一步,与宓奚相对而立。
他们有着极其相似的容貌,具是一头冰川瀑布般的银发,面貌昳丽而清贵,身形修长挺拔,如出一辙的风姿出尘。
唯一不同的便是眼睛,宓奚是蓝眸,面无表情时气质淡漠,恍若谪仙,眉间小痣似一记朱砂,多了些妖堕的风情。
而戚晏笑眼盈盈,见人总带着两分深情,黑瞳如点漆浓重,深邃且幽暗,使人轻易便被会蛊惑,他若不笑时,则会显出森罗般的阴邪,使人惊寒而惧。
戚晏想再向前时,画面却直接变成了狐狸沐浴,一只被水淋透的雪白躯体猝然出现在他眼前。
……这狐狸还真是什么都不避讳啊。
戚晏似乎一点都不记得是自己在窥探人家的隐私。
怪没有礼貌的。
有幸目睹了一整场狐狸的香艳沐浴,戚晏津津有味地评价道:
身材不错,十分肥美,不知道烤来吃味道怎么样。
殊不知被惦记上的简毓被云笠抱到了榻上,一番折腾她已经困得不行,于是十分熟练地在榻上卧下了。
宓奚将所有折子搬到榻边批阅,一人一狐各不干扰,似乎这般已是常事。
宓奚时不时捏捏狐狸的耳尖,狐狸不胜其烦,然后就被宓奚抱到了怀中。
戚晏见他俩这样相处,说不出来的怪异。
据他调查,宓奚此人并不是什么喜爱动物的人,还有极其严重的洁癖,性格不仅冷淡,更有暴君之名。
可现在宓奚不仅与它共寝,还和狐狸举止十分亲昵。
并不像寻常主人与宠物,倒像是……情人。
戚晏被自己的推断吓了一跳,心道他兄长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癖好吧。
却见宓奚将一本折子递到狐狸面前,它用爪子圈圈画画以后,宓奚点了点头,批下了折子。
这狐狸竟然还懂政务?!
而宓奚竟然还十分信任于它?!
戚晏一时间被这两件事给震惊住了,不住看向那只雪狐。
有意思,十分有意思。
随着记忆画面的轮换,戚晏逐渐确定了想法。
这只狐狸绝对不是寻常物。
晨曦照耀在门扉上,戚晏终于醒了过来。
他翻身坐起,将胸口的焰丝石握在手心,久久沉思着。
燕赤,飞鸾宫,细雪飘摇。
闵妃今日穿得素净,只是简单一袭月白玉兰长裙,罩了锦蓝披风,在露水的搀扶下来看望姬贵妃。
宋昭仪也未施粉黛,比她早到一些。
自云国出事以后,姬贵妃便缠绵病榻,整日不吃不喝。
闵妃与宋昭仪对视一眼,也坐到榻边,示意金锁将手中的药碗给自己。
金锁的眼睛红肿,显然是哭得狠了。
“贵妃娘娘,我知道您心中难过,云国死伤惨重,我与宋昭仪亦是深感哀痛。但是您再伤心,也得顾惜自己的身体不是?死去的人已无从挽救,可咱们不得不为活着的人着想啊!来把这药喝了吧?”
姬贵妃将头撇开,依旧拒绝喝药。金锁见状又没忍住,呜咽着流泪。
闵妃用手帕给她擦了眼泪,叹道:“真是可怜。我听爹爹说,云国的战争虽然已经结束了,但是北襄那边虎视眈眈,吞掉了云国一半城池还不满足,恐怕还要继续进攻。听闻胥黎将军在支援时被奸细暗算,胸口中了毒箭,那阵势好生危险!”
他受伤了?
姬姒眼帘一动,转头看向闵妃。
见她好不容易有了动作,闵妃将她扶坐起来,接着说云国情势:“现下燕赤大军尚在整顿休息,若是与北襄交锋,没有胥黎将军稳住局势,恐怕会是一场恶战。胥黎将军已被护送回京,只是生死不知,还未进宫来过。”
宋昭仪忙道:“这个不必太过担心,皇上不是为了嘉奖胥黎将军,特意给他赐婚吗?我正与那梁家二女儿相识,前几日她去探望见到了将军,他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这几日就能进宫了。”
姬姒猛然闭目,一滴眼泪滚落下来,喃喃道:“赐婚……他还活着……”
闵妃没有听清:“什么?”
姬姒攥着闵妃的手腕,力气大到令闵妃的手腕发白。
许久许久,闵妃才听见姬姒轻声问道:“御花园的梅花开了吗?”
宋昭仪:“开了开了,今日下了小雪,梅花尽数迎风绽放,好看得很。”
姬姒接过闵妃手中的药碗,仰头一口饮下:“同我去看看吧。”
出行太过突然,金锁银锁急忙寻来了披风,收拾暖炉,为姬姒穿戴完毕。
她没有着妆,简单挽了头发,在闵妃和宋昭仪的陪伴下缓缓走到御花园,于细雪纷飞的天幕中看见了抱枝盛开的梅花。
红梅在一片苍白中显得浓烈而沉静,冷幽的清香萦绕鼻尖。
宋昭仪想起她学过的古诗,不禁感慨道:“梅花香自苦寒来……”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正符合此情此景。
忽而梅林深处有声响传出,有人从中走了出来。
胥黎行礼道:“各位娘娘安好,微臣巡逻自此,无意打扰各位娘娘雅兴,还请恕罪。”
闵妃笑道:“胥黎将军是大功臣,尽心职务,何来怪罪之说?听闻将军受了伤,如今看着是恢复得差不多了?”
胥黎:“是。”
姬姒始终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胥黎腰间的宝剑。
胥黎回完了话,本来想走,想了想却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
是一个极其精巧的花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