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老婆是玩家,犯了游戏禁忌是会有生命危险的。
而自己不是npc,不知道游戏禁忌,不能给他老婆提供这方面的帮助。
裴质青分神听完开场白,就知道这场戏自己听过,后面的索性也没有继续再听下去。
完整开场白是:一腔怨气怒难平,岂甘泉下暗悲鸣。心中常忆往昔景,机缘忽至改命星。欲报此仇陈冤情,重返人间寻旧影。心藏利刃永难宁,手刃仇敌血光凝。
裴质青沉思片刻:“其实加了‘机缘忽至改命星’的话……这整个故事就更加,更加说的通了。”
故事的女主人公和男主人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他们就住在这座城外的一个小村庄。
青梅善吟诗作画,是远近闻名的才女。竹马善有经纶满腹,八月秋闱,解元第一,也是位满城皆知的翩翩才子。
两人互表心意,早早成婚。
竹马一直为春闱做准备,十年寒窗苦读,为的就是他朝金榜题名。
青梅知书达礼,为他洗手羹汤,当得上贤妻二字。
俩人很相爱,不久后青梅就便有了身孕。
一切在竹马参加一个生日宴后改变。
举办生日宴的是城里一个富商的独子,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智力低下,生活不能自理。
竹马家和富商家是远亲,也可能是他得了乡试解元的关系,竹马被宴请去生日宴。
参加生日宴回来后,竹马的行为举止渐渐奇怪起来。
竹马的心智变得越来越不成熟,智商也越来越低,身患恶疾,吃饭都需要人喂。
青梅不离不弃照顾他,直到另一年,青梅到城里拿药。
路上得知富商家的命不久矣的傻儿子居然不傻了!他一恢复神智就能吟诗作画,城里教书的夫子都不如他!
她来不及多想,抓了药就回家煮药。
因为身体缘故,竹马并没有去参加春闱。
然后……
“然后呢然后呢?”
盛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干脆把椅子颠倒,整个人面向裴质青他们这边。
裴质青扫了眼台上即将落幕的表演,简单概括:
“然后他们都死了。”
盛凯唇角抽了抽:“……这么,这么的简洁啊。这么说来,是富商将傻儿子和竹马的命格换了。”
“嗯吧。”裴质青转头看向身边人,眼底的笑意根本藏不住,他拍了拍祁晏怀的大腿,“回家我再跟你细细说来。”
joker凯:“……”
祁晏怀给他倒了杯茶,“喝杯茶润润嗓音。”
裴质青捧起茶杯刚喝一口。
“啊——”
裴质青说故事时,他们三人并没有怎么注意戏台,循着声源望去,就见女鬼停下看台中央的一桌。
也是个双人桌。
年轻的女孩躲在年轻男孩的怀中,他们警惕的看着女鬼。
刚才的尖叫是女孩发出的。
一鬼两人对峙了十多秒,女鬼才死盯着女孩,幽幽开口问她:
“你觉得,他该死吗?”
女孩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你说的‘他’是谁?”
女鬼冷漠看着她,重复问题:“你觉得他该死吗?”
“我不想回答!”女孩避开女鬼的视线,崩溃大叫,“亲爱的我好怕。”
“没事没事。”
长相俊秀的男孩拍着女孩的后背,柔声细语安慰她。
“鬼是不能轻易杀人的。”
女鬼看着男孩,目光呆滞一瞬,喃喃自语:
“夫君对我也这么温柔,可是他不在了,我找遍幽冥之地都没有找到他……”
女孩缩在男孩怀中颤声:“我想回家,我最怕鬼了,这里好多鬼。”
男孩继续专心安慰她,临近崩溃的女孩渐渐安定下来。
女鬼依旧站定在他们那桌,眼底划过浓浓的嫉妒之色,她神色癫狂起来,她寒声吼着:
“你们真该死啊,居然敢在我面前秀恩爱!你们凭什么幸福!”
“我夫君死了,我夫君死了,我好嫉妒你啊!你凭什么!”
女鬼狠狠咬牙,咯咯声自那开裂的嘴巴中发出,她啐了一声,将碎牙和血水吐到女孩脸上。
“你凭什么这么年轻漂亮,你凭什么获得幸福?”
女鬼周身散发着浓烈的怨恨之气。
奇怪的是,她只是口头输出,并没有付出实际行动。
女孩哇哇大叫:“啊啊啊好恶心,全吐我脸上了。”
男孩忙不迭用自己的衣袖,给女孩擦干净,说:“没事宝宝我给你擦擦,只要我们不犯禁忌,她伤害不了我们。”
“宝宝……”
“我的宝宝没能生下来……”
女鬼由怒转哀,青筋在苍白的肌肤上暴起,血眸圆睁,垂下的长发遮盖了大部分扭曲的面容。
“我们快走吧。”女生建议。
“走?”女鬼冷冷一笑,“你们走不掉了。”
女鬼露出狰狞的笑容,猛地扑向两人,双手抓住他们的脖子,将脖子向两边扭去,说:
“不知道秀恩爱死的快这个道理吗?”
杀完人,她将尸体抛到梨园的两边,似乎在报复这对情侣秀恩爱的行为。
周围的玩家都看呆了,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女鬼正欲离开,视线忽然被余光中的黑色雨伞吸引。
一阵凛冽阴风划过,许多玩家不禁闭上眼睛,再次睁眼,她站立在祁晏怀他们这桌桌前。
女鬼脸上可怖的伤口消失,面容已经变得温婉可人,她扬起一个单纯无害的笑容:
“你们是结婚了啊?”
祁晏怀顺着她的目光,落在他和裴质青十指相扣的手上。
他淡淡答她:“昨晚结的婚,你过来是想随礼吗?”
逃离战场的盛凯:“?”
前来找茬的女鬼:“……”
各玩家:“……”
女鬼一口气差点没顺过来,她满脸怒气的死盯着祁晏怀,听到后者慢悠悠继续补充:
“算了吧,没钱也没事的,反正我们也没打算邀请你参加酒席。”
“你!”
“你看什么看!”
女鬼脸上恶狠狠的表情僵住,将视线划到裴质青脸上,什么鬼,眼前这小白脸,表情居然比她还凶?!
裴质青吐了一口气,在祁晏怀看过来的瞬间,恢复成脸上没什么表情的样子。
他温声说:“请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夫君,也请你不要离我夫君这么近,请你注意一点分寸。否则我会不高兴的,我一不高兴,一定会找你麻烦的。”
裴质青掀眸看着她,嗓音温润,说话有礼。
“你母亲没有教过你,不能一直盯着别人的夫君看吗?”
女鬼下意识又看了一眼祁晏怀,裴质青立马伸手挡住他的脸,立即拧眉瞪着她。
“再看我就把你眼珠子挖掉!”
“杀了泥!”
女鬼:“?”
——————
女鬼颦眉打量裴质青。
原本他的鬼气隐藏得极好,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是人类的气息。
一点都看不出是个鬼的。
女鬼在台上唱戏时,就注意到了看台最后方撑起的那柄黑色大伞。
她还误以为是哪位娇娇美娘躲在伞底和她的情郎偷偷亲嘴呢。
如今乍一看,这鬼开口说罢几句话,人类的气息居然越来越淡,阴冷的鬼气渐渐遮盖原有的人类阳气。
明摆着就和她一样是鬼!
她说这小白脸脸怎么那么白,原来是和她一样的鬼魂同款皮肤!
这位女鬼生前是个知书达礼、温婉贤良的才女。可人间蹉跎游荡了这么多年,市井间口口相传的污言秽语早就学去不少。
她脑中霎时浮现出很多骂人词汇,从中挑挑拣拣了好一会,最终也只是翻了个白眼,蹦出‘有病’两个字。
他丈夫是病死的,她是含恨而终的。
丈夫是独子,公公婆婆早就不在了,乡间寡妇,根本就守不住家业。家里的田地被黑心肝的亲戚悉数分了去,值钱的东西都被搬走。
她的孩子没有平安生下来。
后来她得知丈夫是被改了命格,去申冤申冤无门,去报仇报仇无果。
乡里的寡妇,最易遭受居心不良之人惦记。
前几次躲过去,最后一次,是两个壮硕的大汉夺门而入。
不同于之前的那些村里乡间游手好闲之辈,那次来的是常常干农活的,力气大手劲大。
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女,压根反抗不了,一个大汉都能将她死死压制。
那两人准备提裤子离开时,她拿了刀砍了一个。
那是她第一次杀人。
另一个大汉看着倒地的同伴和被血液包裹的刀身,直接原地傻眼了。
她解开堵嘴的绑带,大叫着挥舞刀砍向另一个大汉,大汉反应过来拔腿就跑。
第二天她就被官兵带走。
大汉反咬她一口,说她缺钱主动勾引,因为价钱没谈好,所以才用刀杀人。
她冤死狱中,死前声名尽毁,死后找遍了幽冥之地,都没有找到他的丈夫。
那位公正无私的判官看她可怜,跟她透露了她丈夫已经转世投胎的事,告诉他投了个好胎,家庭幸福美满。
女鬼趁着七月十五酆都大开,偷偷溜回人间。
没承想。
无意间被拉入一个惊悚游戏中,成了一个游戏npc。
只要人类玩家触碰鬼魂和游戏设下的禁忌,她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杀了他们。
她最讨厌的就是情侣,尤其是恩爱幸福的情侣!
他们凭什么幸福!
有的居然还敢当着她的面秀恩爱!
根据她的观察,这些把头发剪短的男男女女,来自未来很多年以后。
宝宝是他们很喜欢用的称呼。
所以她将宝宝设为自己的禁忌词,触之即死!
女鬼重复骂道:“有病。”
真是个自不量力的小鬼,居然说什么再看就挖她眼珠子,再看就要杀了她?
也不看看她在这个副本混多久了。
这整座城里,就没有比她怨气还大的鬼魂了。
就他这个刚死不久、身上毫无怨气的鬼魂?
痴鬼说梦。
女鬼冷冷嗤笑:“我看又如何?”
“不如何。”裴质青眯起眼,“死。”
一字落下,似有千钧。
女鬼心头蓦地一跳,下意识后退一步。
这小白脸的气场完全变了,朝她祭了个满含杀意的眼神。
女鬼咽了咽口水,梗着脖子:“你怨气不足,你打不过我的,能把我怎么样?”
话音刚落。
女鬼眼看着浓烈的阴气于裴质青周身聚集,一阵罡风将她横扫在某个看桌上。
女鬼惨叫:“啊——”
只见女鬼所站的地方,一道道诡异光芒从地下透出,勾勒出一个刻着繁复符咒的法阵。
骤起的厉风犹如尖锐的哨音,穿透寂静,带着彻骨的寒意,将女鬼压下法阵中,动弹不得。
裴质青是真的想杀了女鬼。
确实。
他怨气不足,鬼身根本打不过女鬼。
但是。
苗疆大祭司,上能与神灵沟通,下能召鬼。懂天时明地利,善法阵符文,善驭虫驱邪。
他看了以往的记忆,自然重新掌握了那个世界的技能。
毕竟祁晏怀的身份是游戏玩家,毕竟他们还不知道女鬼的禁忌,所以在女鬼来找茬之前,裴质青就悄悄布下了一个法阵。
女鬼主动跳入陷阱,如果她敢对祁晏怀不利,那他就瓮中捉鳖,关门打鬼!
看见女鬼落在祁晏怀脸上的轻佻目光,一股不知名的怒火就被勾了出来,裴质青脑中一直有一个“杀了她”,“杀了她吧”的声音催促他行动。
那一世,他的杀戮实在太重,祁晏怀为他感化了一辈子,才感化完他的罪孽。
此时的裴质青,受到那一世某一刻的画面影响,怒从心生,挥手改了几笔符纹,将阵法每一处都增加了杀意。
等到真正开始运转后,女鬼势必魂飞魄散。
杀戮的欲望如潮水般涌出,裴质青清明的眸子逐渐被浓稠杀意填满,杀意犹如实质,化成锋利的刀刃,落在在场的女鬼和其他人身上。
盛凯脊背发凉,眼睁睁看着女鬼脚下的大圆圈在不断扩大,第六感使然,他咋呼呼的跳起跑开。
嘴里还不忘提醒其他玩家:“不要被这个大圈圈碰到啊——”
裴质青周遭的阴气缭绕着漆黑的黑雾,正准备和阵法一起,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开去,淹没吞噬所有——
“青青。”
一只手握住裴质青的手腕。
“不生气。”
另一只手落在他的发顶上,轻轻揉了几下。
“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