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会不害怕啊。
作为猎户,不仅得有一双好眼睛,同时,还得有很强的观察力。
按照裴质青敏锐的观察,眼前笑容牵强的人是很怕黑的。
昨夜让他自己去倒热水盥漱泡脚,恰逢不明生物啼叫,祁晏怀吓得浑身抖动,问他有没有灯。
最后还是牵着自己的衣袖去的厨房。
一个乖乖的胆小的柔弱书生,放他一人在这,裴质青到底也是不放心的,加之祁晏怀长这么大,居然都没有去过谷雨节。
裴质青止住他的动作,一脸心疼:“你陪我一起去吧,你的衣服鞋袜不多,我带你去镇上置办一些衣服,到时候再带你去书屋买几本书和笔墨纸砚。”
祁晏怀瞳孔放大,连连摆手:“这怎么行,哪能让你破费啊。我吃你的住你的,还要花你的钱,这我实在过意不去的。”
看他一脸不好意思,裴质青淡然一笑:“你别推脱,这也花不了几个钱的,我这几日打下的猎物能卖不少钱。”
祁晏怀眉头微折,沉默了片刻,终于点点头:“以后我为你洗衣做羹汤,为你打理家务。”
裴质青没有把这话放在脑中推敲思考,只看到他点头不再羞涩,答应了他,便不由开心了起来。
想着祁晏怀怕黑,裴质青一股脑点燃了院里的所有灯,院落内一下子亮堂了许多,夜风吹过,带来一阵花香。
星空如墨,月色如银,蛙叫声轻柔绵延,打破了山林的静谧。
“在想些什么呢?”
祁晏怀手中拿着擦水的毛巾,踱步走到他身边,清冷的月光为他面庞勾勒了一层淡淡银华,眼尾上挑分明是在笑,整个人柔和而温柔。
“我在想。”
裴质青收回目光,眉心忽地凌厉地皱在一处。
“是红烧还是清蒸!”
祁晏怀:“?”
裴质青转身回屋,留下一句:
“吵死了!明日我把田鸡抓了都杀了!”
祁晏怀:“……”
裴质青慌乱离开原地,刚才他的心跳频率很快,肯定是不正常的!
……
下山后,路就非常好走了,乡间的路是村里合伙集资修过的,裴质青在前头拉着三轮推车,祁晏怀在后头帮他推。
裴质青回头看了一眼在后头推车的祁晏怀,想不到这人看着挺柔弱,力气倒是挺大,看来比他还高的个头还真不是白长的。
三轮推车加了挡板,就是防止车上的东西掉落。
除了被牵着走的野鹿,其余猎物都用藤条绑着或者竹笼关着,再加之其余野物,份量可不轻,有个人帮推着,裴质青省了很多力。
现在不是农忙时候,一路上遇到不少小孩老人。
小孩集齐在一处,说着要去摸鱼捉虾。老人躺在竹椅上,懒洋洋地晒太阳闲聊扯八卦。
“诶,小裴啊,又猎了那么多东西啊。”
有个老妇人将裴质青喊住,说话的是张三婆,头发花白却精神抖擞,一把年纪了,还能下田劳作,秋天收割稻子比年轻人还利落。
都是一条巷子的邻里亲戚,张三妈平日里对他多有照拂,裴质青扯出山鸡和野兔,“阿婆,拿回去让张三哥处理炒了吃,给您补补身子。”
张三婆乐呵呵接过:“待会去一趟我家,昨日摘了鼠曲草做了你爱吃的青团,包了笋蕨馄饨,还做了枣泥酥,都拿一些回家吃去。”
乡里人纯朴重情义,讲究有来有回,你送我好东西我会也送你。
李四娘听到声响,打开了因午睡关上的大门,与后头的推车祁晏怀打了个照面,“诶呦,这娃长得可真俊,大青侄子,这位看着面生啊。”
裴质青先是打了招呼,随后才解释:“是我朋友。”
李四娘注意到祁晏怀身上的衣服,因为那是她给裴质青做的,所以就认得出。
看着祁晏怀脖子上被蚊虫叮出的红点,李四娘神色古怪起来,来回扫视他们,问:“一直住你家?”
裴质青也没觉有什么不妥,直接点了头:“是啊。”
李四娘将裴质青拉到一旁:“青啊,你……你们一起睡过没?”
裴质青十分坦然:“睡过啊。”
“那你……诶呦!那你得给人家名分,明媒正娶才行。”
裴质青:“?”
李四娘大腿一拍,青儿娃子常年在山林间捕猎,在村里呆的时间很少,也不喜欢听八卦。
哪能知道,因某个王爷开了先例,娶了一位男子为妻,现如今男子和男子成婚也会受祝福,成婚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娶夫郎。
自己该提点提点才对。
“既然都得了人家的身子,咱就不能做不负责的人。”
就算裴质青对这方面再不懂,此时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天大的误会啊!
不解释清楚的话,就怕明天京城里的人都会知道!
裴质青一时有些头疼:“……您大抵是误会了,我们没有做过出格的事。都是男人,睡一张床又咋了?”
李四娘跟他解释了一通,裴质青眨了眨眼,一脸震惊。
他果然与这个社会脱节了,什么时候男子和男子可以成婚,还可以去官府做记录的?
……
他家就在这条巷子最深处,他隔一段时间就会回来,打扫也不费时。
吃了张三婆送的青团和馄饨还有糕点,肚子也不太饿。
裴质青自己出去找了村里的郎中,郎中的医馆就开在家里,也就一公里不到。
郎中热情问他:“青娃子,是哪里不舒服啊?”
裴质青指着心口:“爷儿,我最近心口不太舒服。”
老郎中医术高明,专治各种疑难杂症,经验十分老道,问他:“怎么个不舒服法?”
裴质青思索片刻:“心口时不时就跳的非常快,像是要蹦出来一般。”
“诶呦,这可马虎不得,你快明说,一般什么时候出现这种情况?”
裴质青一瞬间就想到了祁晏怀,如实道来:“看着某个人的时候,心跳就会很快,不受我控制。”
老郎中欲言又止。
裴质青眼皮一跳,“可是有什么大病?”
“你如实交代,你想抱那个让你心跳加快的人吗?”
“……想的……吧。”
“你想亲他吗?”
“……也想。”
“你这是喜欢人家,哪里是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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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质青心情复杂地回了家,一回家便冷硬道:“家里的屋子挺多,今晚你选一间睡吧。”
他家有三间可以睡人的屋子,他刚知道自己的心意,哪里还能和祁晏怀躺一个被窝里。
祁晏怀沉默不语。
半晌。
眼眶已经湿润起来。
“是因为我睡姿不好你才会不想和我睡的吗?”
“行吧,好吧,我知道了。”
“那我能把野鹿带入屋子里陪我吗,在家的时候,柴房里有老鼠陪着我,我才不害怕的。”
一时间,裴质青再也冷酷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