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将军不知情深者
作者:谈扉   将军辞最新章节     
    “殿下可是休息好了?”
    她毕竟不是皇帝亲封的将军,本质上还是刘嵊身边的下属,平常将军所做的那些她要做,平常将军不做的那些,她也要做。
    这不,昨日守城中途离开,许多人都有些嚼舌根了,刘嵊罚了她俸禄而后便直接让她去保护公孙祉了。
    说实话,刘沅对公孙祉总有些莫名的想法,许是因为他与秦鹤城相似,她将他看成了他也说不定,只是她还能分得清谁是谁罢了。
    “劳烦将军上心了,本宫确实是有些累了,现下好多了。”
    “未时半刻大将军要召殿下商议要事,说来真巧,殿下刚回来黎人便来犯了。据说是右将军和秦侍卫回来时遇到了黎军,带头的人便要抓带着白鱼玉佩的人,想必是冲着殿下来的。”
    公孙祉也低头看了看腰间的玉佩,因着身份的原因,大辰就只有他一人佩这样形状的玉佩,西北这边的人喜欢兽牙兽角装饰,这样一想,看来确实是冲着他来的。
    公孙祉看了看她却又不敢看实了,面对她还是有些心虚的,昨夜是他有意,的确是对不起她。
    咳了咳,公孙祉挽袖故作挡了挡风,而后再次看向她实在是心虚得很,又将眼睛移开讷讷道:
    “如此看来,许是有人透露了消息。”
    刘沅握着袖子,虽说她今日穿了盔甲,只是心里纠结昨夜的事情便会无意间扯里边的袖子,扯着扯着便扯出来了。白衣配黑盔,却是太明显了,这盔甲厚重且棱角分明,如此一看,十分不协调。
    又见着公孙祉那别扭的模样,她心中有了一个想法。
    昨夜她在水潭那身上的衣物都除尽了,见到灯光是已经是很近的了,以公孙祉的警惕又怎么可能等她穿好了才走过来,见他那不自然的模样,怕是看到了些。
    大辰女人当兵并不少见,不过她有意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公孙祉未必看不出来,既是君子,成人之美之事何乐不为呢。
    揭了帐门,刘沅便负责为诸将帅斟茶而后便侍奉在刘嵊左右。
    “大将军有此左膀右臂击退黎军是迟早的事情。”
    望着站在刘嵊身边的刘沅和沈厌,难免有人在意,毕竟“喀左”和“苏勒德”在西北人民心中的意义非凡,可这两人毕竟不是陛下亲封,说到底只是刘嵊的私兵。
    刘嵊回头看了看,拍案而笑,而后看向公孙祉笑着道:
    “臣手下两位大将确实骁勇善战,能为大辰培养如此两人,若是此次再击退了黎军,臣此生已算是圆满了。”
    “大将军谦虚了,大辰能有大将军是大辰之幸是百姓之幸。”
    虽说这次来的都是刘嵊的亲信,但是对于刘沅和沈厌还是有人有意见的,公孙祉能明确感觉出来。
    他摇了摇杯中的茶,看着浮起来的一点茶叶,西北之地本就不适宜种植茶叶,这些还是从京城运来的,人力物力都在这一杯之中,他最终还是放下茶杯看向左将军而后又看向刘嵊道:
    “听左将军说,右将军与秦越回来时遭遇了黎军。”
    刘嵊看了一眼刘沅,他似乎也猜到了她会告诉公孙祉一般,淡淡地回首看向公孙祉:
    “若非是殿下早些回来了,许是会同黎军碰到,届时怕是不能简单了事了。”
    “照大将军的说法,黎军是冲着本宫来的。”
    “沈厌和秦越生擒了几个黎人,不过他们都是死士皆服毒自尽了,还来不及审问,他们身上纹有虎头蝎子,也只是拿钱办事的人,想必就算问也问不出什么。”
    “虎头蝎子……看来他们倒是有十足的把握本宫会经过那里,而且不惜耗费千金雇人来除掉我。”
    公孙玥平时耐性十足,不过涉及到底线之事她还是无法忍受的,顿时便握紧了拳头,那副模样就像要与黎人拼个你死我活的样子。
    可转念一想……
    “殿下回京城也是少数人得知,就算在京城也是鲜少人知道,既然去的时候没事,问题便出在了到京城以后的时间里。”
    刘沅心中有想法,只不过是猜测,她微微偏头看向沈厌,后者似乎没注意到一般全心全意听着众人的分析。
    公孙祉有些暗卫她是知道的,那些暗卫大都是许多年训练的心腹,要在其中插入棋子可能性不大。只不过不清楚公孙祉回京是为了什么,也不知道他接触了哪些人。
    听闻公孙祉只在京城停留了两日便急匆匆要回来,既然如此很可能就会给某个人解释他将要做什么,这消息很可能是公孙祉自己说出去的。
    只不过,刘沅倒是介怀沈厌带回来的那位姑娘。
    看着是十六七岁天真无邪的模样,只是她来得突然,让刘沅不得不产生怀疑。
    而且……
    她又偏了偏头看向沈厌,后者似乎终于注意到了,也充满疑惑地看向她。沈厌虽说看似沉稳老练,实则不经世事,他一直陪着刘嵊在西北这处性情多少是豪放的,心里也没那么多心眼。
    澍城将军府里有一处凉亭,夏日看花,冬日看雪,春日听风,秋日望月……初来时刘沅便注意到了,她钟爱古法亭子,好似只要在这样的亭子里整个人就能松散些,不必那样紧张什么,暂时的休憩。
    “方才你看着我,对于黎军埋伏太子殿下的事情,你可是怀疑成柳吗?”
    刘沅斜眼一看,见他如今这副故作高深的模样,又联系到他毫不犹豫不经思考地从花楼里带回来一个姑娘,倒是让刘沅有些无奈了。
    “既然看出来了便不必再问了,你难道不觉得哪里不对吗?”
    沈厌坐到刘沅对面,他无心于四周的景色,只是看着面前的人,那副面具下淡漠的神情,那对唯一能看出情绪的眼睛此刻也是冷漠的,这反倒让他有些失望。
    他一只脚踩在椅子上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
    “我也没那么傻,成柳的身世我派人去查过,与她自己说的别无一二……太子殿下的事情,许是他在京城时无意泄露了吧。”
    “你当真这样以为?”
    “……”沈厌缓缓看向刘沅,有些话呼之欲出,可他知道,现在不是能说出来的时候,时机未到,“你还真是信任殿下,不过我们也都信任殿下。”
    他解下披肩,走到亭外望了望远处连绵的雪山,看着雾蒙蒙的,此处的风景与京城不同,此处的风景也是独一无二的,他还是喜欢这里。
    取下腰间的腰扇,慢慢展开,却见不是普通的腰扇,他的那把是用陨铁打造了扇叶,锋利无比,上边纹了一株活灵活现的水仙,看着风雅。
    又见他抽了一下扇柄,一支腰扇随着他的手一扬便变成了一把长剑,原本腰扇上的花纹变成了连接每块陨铁之间的勾芡。
    这时恰好吹了风,扬动他的衣裳,犹如展翅一般。
    沈厌腰一弓,抬手使剑扬起地上的枯叶,成了一只只飞舞的蝴蝶。又一起身,手上的剑飞速在身旁流转,他看了一眼刘沅,拿剑挑起她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脚下一转,配合着手上的动作又将酒杯甩了回去,稳稳当当。
    看着他舞剑,刘沅有些不明所以,只不过他的姿势十分好看便欣赏了几番。
    沈厌的动作看似柔情,实则处处杀机。
    倒是让刘沅想起了以前写过的一篇诗中的几句:
    “点墨擂战鼓,挥笔破云溪。”
    她总是学不会如何好好写诗,有时只是心血来潮,只是描绘自己心中所想。
    杨成柳站在枯柳旁静静地看着,与沈厌相识不足五日,他待自己确好,她也在尽心尽力完成答应他的事情,只不过……他应当不能如愿了。
    去到帐中,想着方才的场景,刘沅拿了纸笔过来将以前写的那篇诗又写了一遍。
    卧竹闻暮雨,醉语峙千骑。
    点墨擂战鼓,挥笔破云溪。
    饶得江城在,千古由此始。
    将军灵归处,独贪酒一支。
    当时她心里是如何情景呢……已然记不清了,她这个人就是喜欢没事胡思乱想,总会在脑袋里出现些莫名其妙的场景。
    看着纸上的字,这首诗的名字……好似是将军辞,以前是这样想的吧,精忠报国的将军面临国破家亡在城楼之上醉酒抒歌。
    好像还有一句……
    漫天云,江城破!举目四望,子规声声浪。
    功与名,朝夕没!笑看秦皇,六朝岁岁新。
    写着写着刘沅便觉得有些对自己无语到想笑,如今她也成了一名将军,若是当真有了那么一天,她是否要在高楼上如此抒发一下。
    “……”
    又看了看自己写的东西,又想到自己站在高楼之上仰天长啸的样子念自己写的诗,还真是太过做作了啊。
    突然营中一阵动乱打断了刘沅的思绪,她揭开帐门往外看了看,士兵们都一副紧张的模样,虽说方才是动荡了一下,可还是尽快恢复了过来。
    刘沅望向一旁的士兵问道:
    “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回将军,是黎国人打来了。”
    “黎国人吗……”
    她迅速向城楼跑去,只见不远处乌泱泱一片,黄沙满天,黑云压城。
    “大将军……”
    刘嵊摇摇头示意她注意黎军。
    沈厌和公孙玥都往一旁站着,刘沅看了看身边的公孙祉又看了看站远了的两人十分不解。
    “左将军,你怕吗?”
    刘沅摇摇头,她握住了腰间的剑:
    “自然是怕的,只不过,现在不能怕。”
    “一直没问,左将军既然在黎营待了半月,对于黎军大将军周禅,左将军以为怎样?”
    “或许他当真有作为大将军的实力……”刘沅想了想月啼,她至今都不明白月啼的所作所为是为了什么,依据她当时的选择来看,月啼是有机会离开周禅的,可她还是选择留在周禅身边受尽欺辱,“只不过,属下以为此人做事极端且善于伪装,很难琢磨透也很难看透。”
    “听左将军所言,这位黎军大将军倒是极其危险。”
    刘沅对公孙祉和刘嵊还是有信心的,更不用说周禅的布阵图已经暴露了,就算他加紧时间更改也只能按照原先的图进行修改,虽然他的实力很强,但是双方对战还得看士兵。
    能力再强也得联合手下的将士们。
    “殿下也不必太过担忧了,有殿下和大将军在,迟早会赢的。”
    “早就知道左将军善于研究军队之间的优劣,以往只是由道听途说的来定夺,如今可是扎扎实实在黎军那里呆了半月,想必可信性很大了。”
    公孙祉看了看公孙玥,起初公孙玥对左将军的兴趣就很大,他也是看在眼里的,自己的这些个皇姐虽说他相处得并不多,但是她们的性子他还是了解了一些的。
    大辰的二公主当将军之前,皇上便为其招了好几次夫君,只不过每次都不如她的意。他那时虽说年纪不大,但是对公孙玥最深的印象就是她骑马驰骋的模样,她手上的枪击败了所有要来迎娶她的人。
    不久前公孙玥还是觉得自己的枪法天下一绝,除了大将军和少些归隐的高手之外,她并不觉得还能有谁能比得过她。
    而后左将军便出现了。
    虽没有一次正式的比赛,可是私下里两人也较量过许多次。公孙玥曾经告诉过他,即使她每次都赢了,可在她心里还是不服气,左将军就像是故意输给她一样。
    原本一开始对左将军的印象就很好,几番比试下来最多的还是不服气,只不过渐渐的她还是认清了些,心里对左将军也是有了别的想法。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前段时间突然她就开始疏远左将军了。
    倒是沈厌……他不知道为什么了。
    兵临城下免不了几番舌战,刘沅自是懒得开口,一直以来要么是沈厌,要么是刘嵊和公孙祉还有其他一些将军,她仅仅是站在一旁。
    周禅的身边就站着月啼,看她的肚子又明显了好几分,可是面色憔悴,这些时日怕是过得并不好。
    刘沅倒是奇怪,月啼第一眼便看向她,好似知道面具下的这个人就是当初黎营里那个做饭的女士兵。
    望着高耸围墙之上的人,周禅也看向刘沅意味深长一笑,他扬手拂过白马的鬃毛,抬头看向刘嵊:
    “如今还是第一次见刘嵊大将军,果然威武庄严,晚辈应当向大将军问好,只不过……刘嵊大将军的做法可与传言的不同啊,那些二九流之辈的人才会做的事情,为何大将军要遣人去做呢?”
    说着周禅的目光便偏向了刘沅。
    “兵法韬略素只求胜,若有轻松的法子定然最好,周大将军以为呢?”
    “刘嵊大将军所言不虚,若是有能轻松解决的法子,晚辈定然也是要全力以赴去执行的,只可惜所托非人,倒是出乎意料了。”
    说着,他又看向公孙祉。
    看来,他们所预想的不差。
    “只是无可奈何,最终还是要让人劳累一番。”
    他拥住身边的月啼,刘嵊看着倒是握紧了拳头。
    “大将军可否还记得她。”
    周禅抬起月啼的下巴叫她看着刘嵊,一向平和的月啼此刻却是极其激动,她似乎不敢看刘嵊一般。
    刘嵊摇摇头,叹了口气:
    “你如此做,真的就心满意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