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焚火不解月啼情
作者:谈扉   将军辞最新章节     
    这日晨,刘沅炖了汤便给月啼送去。
    见是她便也不避讳,月啼揭开被子将衣裳穿上,这营中除了她和刘沅便没见过其他女子了,刘沅便上前为她穿衣。
    看着她颈间和背上红紫的伤痕,刘沅瞥开眼去,为她梳妆,画了眉,点了红。
    “公主生得好看,此后怀中孩子必然也会生得不错。”
    见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刘沅却欲言又止。
    “孩子生来没有父亲,届时不知道要受多少人白眼。”兴许都是女人,所以她对刘沅说话是完全没了畏惧,反倒是很轻松,“营中都是男子,你能陪我聊天也好,大将军不会杀你的。”
    刘沅拿碗为她盛汤,感受了一会儿没那热了才将汤递给她:“孩子的父亲……我本以为是是公主和大将军的孩子,竟不是吗。”
    这无疑是刺人心窝子,刘沅也不得已。
    “孩子的父亲确实也是大将军,不过是以前的大将军了。”
    见她那怀念的模样,刘沅却是又心软了几分。如此看来,月啼本是要嫁给以前的那个大将军周益的,而且两人应当是情投意合的,周禅应该是半路杀出来的,看来他不仅仅是杀了周益还夺了他的妻子。如此也能解释周禅为何对月啼如此粗暴了,是个男人都不会接受自己的女人怀有别人的孩子,他的目的就是要让那个孩子消失。
    “我看大将军待公主也不错,不然也不会特意将我留下专门为公主煲汤了。”
    此话属实违心。
    月啼冷笑一声,舀了口汤缓缓喝下,而后百般怜惜地摸了摸肚子,闭着眼感受肚里的孩子,面容也不再冷漠而是扬起了嘴角,平静地笑着:“我如今只期盼这孩子能顺利生下来,这是益哥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留给我的了。”
    “既如此,公主不曾想过离开大将军吗?”刘沅闻了闻桌上的茶,拿在手里暖了暖,又抬头望向月啼,对于她的遭遇刘沅也挺同情。不过如果她的选择并非需要她同情的话,刘沅也无可奈何,她不愿管太多闲事 只能拉人一把,若是那人甘愿堕入深渊的话,她做再多也是无济于事,“殿下,你想过吗?”
    她毕竟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她的事情都还一团乱呢,哪有那么多闲工夫。
    月啼眼眸一闪,稍后又黯淡了下来,眼眶微微泛红,却始终没有流下一滴泪来,苦涩在口腔中蔓延,将手里的汤又喝了一口,缓解了不少:
    “想过啊,可是又能去哪呢,周禅待我没那么差,就是芥蒂我的过去,等这孩子生出来了,一切都会好的。”
    刘沅凝着眸子思量了一会儿,而后她微眯着眼、一脸懒散地四处张望,看见不远处的画,微微愣了愣,随即斜靠在椅背上,更显慵懒。
    月啼见她那副模样也是有些玩味地笑了笑,她又将头低了下去,因着肚子里有孩子弯不了背,皱了皱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释然地笑着。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能听见外边练兵的声音,待她将汤喝完刘沅将桌子收拾了一番,而后回头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有些不忍心。
    “殿下,稍后营中会有些乱,我可能顾不上你,殿下应该知道我的帐子在哪吧,等会儿那里要安全许多,不过殿下执意留着我也没办法,殿下还得为孩子考虑考虑。”
    “你要走了吗?”
    “嗯。”
    刘沅掀开帐子走了出去,这次的时间比她预计的还要长一些,原本以为三四天就好,足足待了将近半月,这半个月里周禅让黎军又打了澍城几次,带的人一次比一次多,想来不久后应该就要发起最后的总攻了吧,实在是不能再拖了。
    “目的达到了,我该走了。”
    “那便祝你好运。”
    徵羽一把火放得挺大,一连带着周围的许多帐子都烧了起来,人都乱了起来,刘沅看了一眼自己的那个帐子,而后朝月啼的帐子走去。
    这几日偷偷摸摸搜了好几次,她的帐子都要被她掀过来了,周围的那些帐子她也不曾放过,如今就差那幅画了。
    之前注意过,每次开战前和战后那幅画的位置都被人移动过,虽然被小心翼翼复原,但是还是和她之前标记的位置不同。
    将那画揭开,后面看着没什么特别,伸手去摸了摸,对比四周的纸确实是要厚一点的,摸到一处折痕,轻轻一揭,果不其然其中夹着纸,轻轻扯出来一看,确实是她一直在找的东西。
    看了一会儿她便将图纸放了回去,仔细恢复到原位,一转身却见月啼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望着她。
    看不出来她的任何情绪,可是对上她的眼睛后,刘沅却觉得极大的压抑,似乎也要将她一并吞噬了一般,帐外的大火也不比她眸中的炽热。
    她笑了笑,好似早就猜到刘沅要干什么一样。
    “所以,这是你的局吗?”
    她问。
    刘沅只能点头,默不作声,并不是觉得愧疚,只是在纠结要不要将她除了,她不确定月啼什么时候来的,或许是记图太专注的缘故,她竟没发现有人走了进来。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相处许久,我都不知该如何称呼你。”
    刘沅摇头,她并不想多留。
    月啼低了低头,而后长舒一口气,一转身,只见不远处着急赶回来的周禅。
    这何尝也不是一个局呢。
    刘沅抽出徵羽交给她的刀,紧盯着要走来的人,正在她要先出手时,月啼却将帐子给拉上了,留她一人在帐里。
    随后便听见帐外两人的交谈。
    孤身一人不能犯险,她看着一旁正在着火的地方,咬着牙将那处揭开,火将她的头发都烧着了,手上也是灼痛,不过她事先缠了布,问题不大,就是出去后得修修头发了,这火不能弄灭,否则必定会被周禅怀疑的,走之前她又点起火折子将挂画的那处也点燃了,这样也不怕她当时复原的时候出了什么破绽了。
    不过也不清楚月啼会不会说出她的身份,她亲眼看见自己找那些图,自然能猜到她是什么人了,两人处于对立阵营,若说了也没什么问题。
    得亏当初拒绝了穿女装,不然这一路必然很找人眼,如今跑出一大半了都还没有人追上来,或许他们就在后边只是有点慢,或许……月啼没告诉周禅。
    跑到山坡上她回头看了看被烈火包围的黎军的帐子,如今雪已经开始融了,他们之前凿的冰也化得差不多了,用来救火也是绰绰有余了。
    徵羽牵着马焦急地朝她这边张望,见着人来了眉头才舒展不少,急匆匆将马一同拉了过来交给刘沅。
    又见她被火燎的头发,伸手摸了摸,既担心又无奈道:
    “换作浣儿兴许就不会听你的话了,她肯定会随你一同去,你也自然不会像一般模样了。”
    刘沅则是注意到她手臂上的一处刀伤:“是逃出来的时候弄到的吗?”
    徵羽藏了藏笑道:“嗯,不过并没有什么,都是皮外伤,两天就好了。”
    这半个月在黎军那待着抑郁,本以为周禅会是一个恣意的少年将军,哪知当初在镇上见到的那个周禅只是他的伪装。在营中的他狠厉粗暴,甚至过于极端,为达目的不罢休的癫狂。
    刘沅承认自己之前的做法确实也有点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甚至她还在只要自己能够回到原本的世界而去让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做着那些她极其厌恶的事情,不过相比周禅,她还是有些良知的吧。
    这几日天气好了很多,开始回暖了。
    “太子殿下给的,他说你不会想让所有人看见你的相貌的。”徵羽将面具递给她,又给她递了些点心,那些日子里刘沅常给她抱怨黎国人口味重,她吃着那些菜恨不得牛饮几缸子水,她记下了,昨日让营中厨子特意做的,“大将军来了,今日应该便到了。”
    也是,她是偷偷跑出来的,公孙祉应该将这个消息压了一段时间,而后便说左将军执行要务去了,不过对大将军,公孙祉应该告诉了他实情。
    看来回去又少不了一顿骂。
    这些时日当真是好荒唐。
    刘沅边骑马边将看的那些图大致画了出来,回去再补一些细节就好了,也不至于到时候被遗忘什么。
    “对了,徵羽,虽说青枢是大将军放在京城的机密机构,不过你待会写信让浣儿吩咐一下他们去查查黎国朝堂到底是如何的,我总觉得黎国皇室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
    就算再有害怕周禅的,月啼之前不可能没几个亲近的人,她在营中时常是孤身一人的,除了周禅似乎也没什么人真心待她,再怎么说也是一国公主,皇帝那边不可能没有察觉到异样,除非那个皇帝真的像她之前想的那样只将月啼当做一件维护地位的物品。
    徵羽点头回应:“看来浣儿还是让你晓得了如何让自己轻松一些。”
    “没办法,我总不能真的事事亲力亲为吧,太累了,我怕到时候把自己累垮了耽误正事。”
    就比如这次探入黎军驻地,明明也可以换一个人来的,可她当时也没考虑过这些,总觉得太麻烦,如今看来,确实是让自己平添苦恼。
    回到营中时并没有什么特殊,毕竟如公孙祉所说的,她也只不过才离开两三天罢了,倒是公孙祉、沈厌和公孙玥三人一并在等她回去。
    见着她戴着面具,公孙玥白了公孙祉一眼。
    本以为能看见这个左将军的长相了,谁知道她这个弟弟当真是考虑周全,毫不给机会。
    “总算是回来了,正好大将军也刚到。”
    沈厌还是一如既往的待她有敌意,一提到大将军他的眼睛就不自觉地要盯着她,就好像她要在大将军那里抢走属于他的宠爱一样 兴许是认同感作祟吧,沈厌这人一向看重面子和成就。
    不过,公孙祉和公孙玥就不一样了,口头上的关怀还是有的,这几天她在黎军那的经历都被徵羽告诉了他们。
    公孙祉颇为同情地说了一句:“辛苦了。”
    稍后见大将军还是她一个人。
    刘沅跪坐在刘嵊面前,见他一直低头处理公务便也不好打扰,只是东看看西瞅瞅,似乎觉得好新鲜。
    这间屋子是专门为刘嵊劈出来办公的,墙边挂了一串狼牙饰品,好似是这边的人祭祀时才会用到的,据说可以驱邪舒缓身心。
    一进门就是一张囊括了整个西北地区的地图,大大小小的村庄都有清楚地标记,上边还画了好几个红圈,都是些军事要地。
    刘沅又将袖子里的图拿了出来,再看向刘嵊时还是有些心虚的,她自幼就怕刘嵊,就连那四位极其严厉的老师她都没有丝毫畏惧,可是就是怕刘嵊,莫名其妙的。
    “将军,此物便是黎军的布阵图和其他一些要地的地图,稍后我再完善一下就可以了。”
    “……”
    就见刘嵊缓缓抬起头,那对眸子如同深渊一般,看得刘沅实在心虚。
    “沅儿,这次冲动了。”
    刘嵊鲜少会在营中喊他的名字,这次也是因为到底是有些担心了,周禅的手段他清楚,他终究不是仅仅把她当作为萧衔复国为他还愿的工具。之前为她特设百余人的护卫营便就能感受到自己的想法了,毕竟还是自己的孩子。
    “不破不立,而且我在黎军营中过得还好,并没有遭遇到什么危险,兴许是他们公主暗地里护着我的缘故。”
    方才从黎军那跑出来一路上都没有人来追她,大概是月啼又将此事瞒了过去,应是如此吧,不过也不排除是周禅有别的打算的缘故。
    “大将军,黎国皇族可是发生过什么变故?”想着月啼,刘沅还是忍不住去问,她常常抱怨自己多管闲事,时常将自己伪装得冷酷无情,不过底子还是原来那样,“在黎营里,甚是混乱,我就想,会不会是他们内部发生了什么。”
    刘嵊望着刘沅半晌没有说话,却见刘沅实在执着便叹了叹气道:
    “黎国近几年确实出了不少事,据说黎国新皇失踪了,几个皇子都想抢皇位,朝堂上乱的很。周禅能在这种情况下发兵入侵大辰,想必背后也是有人的,并且那人的地位还不小。至于你在营中看见的那个怀有黎国前大将军孩子的公主……这么多年了,就算是他们前大将军在时,我也没听闻过有这样一个人在黎军的营里。”
    “既然黎国朝堂大乱,我们为何不借着顺势打下黎国呢?”刘沅也不再去想月啼,她也只能同情她的遭遇,倒是觉得周禅确实是位人才,借着势力和实力从奴隶到大将军,他也没看着的那样简单,“届时在他们朝堂上挑起皇子的争端,内部乱了,他们的大军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刘嵊摇摇头:“他们皇帝失踪好几年了,要乱早乱了,只是时机未到。”
    “事在人为,只需缩短时间便好。”
    已经等不起了,若是要等着他们慢慢来也不知道要等多少年。
    而且……
    她也不相信刘嵊不会没什么行动。